高典的广东口音已经是深入骨髓,总莫名其妙叫他杨仔。
俞津杨嘴角抽抽,看着高典,“你不懂。算了,跟你讲不明白。”
高典嗅觉很敏锐,勾住他的脖子放慢脚步,在他耳边低声说:“喵喵,你不会……”
俞津杨蹭一下红了耳朵,“不是!你想什么呢!”
苍天啊,他只是在想,如果李映桥知道他是怎么从绑匪那里发出这条信息,一定会把他搓圆揉扁狠狠揍一顿,揍到他妈都认不出的。他后来录笔录都是涨红着脸录完的,他爸知道后也是瞠目结舌,回家后足足给他做了三天的思想教育工作。
说他不开窍,他其实也懵懂。但说他完全开窍,他更是懵懂。
高典拉着他回了自己的房间,俞津杨有点不耐烦,蹙眉梗着脖子没那么想跟进去,他不想跟他聊这个话题,连爸妈都给不了他明确的答案,高典一个跟他一边大的准高中生能明白什么。
高典却神秘兮兮地锁上门,把他摁在房间电脑前的椅子上,一边伸手去开电脑,一边压低声音跟他说:“你看片么?听说看完这个就很容易懂了。”
好了,俞津杨连脖子都红了,他腾地站起来,椅子腿重重地往后一退,发出刺耳的刮擦声,他几乎整个人弹到窗户边:“不是,小糕点,你脑子里都装点什么啊?”
高典也愣住,讪讪地收起先前迫不及待的表情,又把电脑一关:“那你爸妈给你教育什么?”
俞津杨人站在窗户边,不忍直视地用力扯了下窗帘,不想同高典直视,不料窗帘落下去,高典仍好奇地盯着他,同他大眼瞪小眼片刻后,他无语地瞥向屋外,这才破罐破摔地同他讲说:“教我怎么确定喜欢一个人,教我怎么爱一个人,教我怎么对一个女孩好,不行吗?”
“怎么确定啊?”关于这方面,高典太想进步了,无孔不入地学习,“你爸怎么说?”
“他说,喜欢一个人,首先,你要愿意为她去死,比如我爸,他为我妈跳过海。”
“……节日哥这么激烈呢?”高典震惊。
“我妈的丝巾被海风吹走了,他以为我妈没了,紧跟着就跳下去了,还好旁边当时人多,给他捞上来了。”
高典:“……那我不死,我死了,我爷爷奶奶爸爸妈妈怎么办。”
俞津杨靠在窗户边,又想了想,沉声问:“高典,我拿李映桥当兄弟,在我这里,她和你一样,和郑妙嘉一样——”
高典趴在椅子上突然哈哈笑出声:“杨仔,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想什么。”
“是不是你们家长辈打算让你以身相许了?”高典说。
俞津杨皱着眉“啊”了声,茫然又迷惑:“什么意思?”
高典压低声音说:“说实话,当初我爷爷奶奶就是这么跟我爸妈讲的,让我爸妈上李阿姨家提亲去,报答李映桥的救命之恩,李阿姨拿着菜刀追出来说我们恩将仇报。我爸妈才带着我逃到深圳去的。”
*****
中考成绩发布那天,几个小孩刚好从海南打道回府,在飞机上睡了一觉,又从机场转大巴回到丰潭,俞津杨全程戴着耳机,另外几个小孩也都戴着帽子,全程摆着一张酷酷的脸,彼此也不怎么讲话,一路上就这么引人注目地回程。
显然是要查分了,彼此都有些紧张。
梁梅和朱小亮气压也低,俩人坐在机场摆渡车上,朱小亮破天荒地安慰她:“梅姐,你要放平心态,谭老师也知道你是跟她呕气,李映桥原先那个成绩,能考上普通的高中都已经是奇迹,真让她考上潭中,那咱俩也别闲着,真可以弄个培训机构,说明咱俩的教育方针绝对是很OK的。”
梁梅看着车窗外:“我说过,李映桥是我最后一个学生,我不会再当老师了。”
朱小亮:“……你和谭老师真是一个比一个犟,就不肯服个软吗?”
梁梅说:“朱小亮,你也别忘了,咱俩的赌约,如果李映桥真考上了,你说过的,你要回去接着当老师。”
话音刚落,摆渡车里,梁梅刚刚开机的手机突然开始剧烈地震动起来,一连串在飞机上被屏蔽掉的短信息争先恐后地涌入进来,手机震动地像一条垂死挣扎的信鸽,在扑棱着它的翅膀,拼命将最后的消息试图隔着屏幕弹出来:
——胡:在哪?
——胡:看到速回电。
——胡:梁梅,谭老师要见你最后一面。
——胡:节哀,谭老师刚刚走了,她说,孤儿院旁边那套房子留给你,后事由你全权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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