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有人把他拽进院子里、数落他这么大人了还淋雨,他才回过神来。
舒词摸了摸脸上的雨水,向好心的邻居道来谢,哪怕他们互相不认识;他考出家乡已有十年,这十年里村子的人来来去去,已经同他的记忆大相径庭。
大姐给他找了条毛巾:“喏,干净的,快擦擦,夏天也容易感冒。”
舒词谢了也接了,随便地蹭了几下,又开始看着雨幕发呆。
大姐又给他倒了热茶:“小伙子,我听你在找人?”
舒词被杯壁烫了下,浑然不觉:“是的,我在找一个男孩儿……嗯,快十八岁了,个子挺高的——”
“申老师家的小外孙是吧。”大姐打断他的描述,“我认得,我闺女也是申老师的学生,见过那个小伙子。”
舒词的眼睛睁大了:“那您这几天见过他吗?”
“见过啊,小伙子挺有孝心,回来给申老师和他妈妈上坟呢,就今天早上——哎,你去哪儿啊,还下着雨!带把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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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的气温多变了,下了雨还是冷,农村的温度本来就比城市要低一些,舒词的行程匆匆,穿得也薄,淋着越下越大的雨像是浸了冰。
但舒词不在乎。他什么也感觉不到,只凭着记忆往老师和姐姐的墓奔行。
令人失望的是,申翎不在那里。
想也知道,就算申翎来过,现在这么大雨也不能在那儿傻站着。舒词弯腰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喘气,雨水不停地往下掉,一整天的奔波催生了疲倦,他狼狈得要命。
他的脑海里全是申翎看自己的样子,在凑过来吻他之后的忐忑与期待,在听到他的拒绝后的失望。
他该歉疚,该自责,可他好像更为那双眼里的心碎而心碎。
他拒绝,因为申翎是姐姐的儿子,老师的孙子。
他拒绝,因为申翎还太小。
因为身份,年龄,责任。
但那些找得出的冠冕堂皇的理由中,有哪怕一条,是因为不曾有过半点爱意吗?
一瞬间好像有无数个申翎的影子环绕着他,低头看着因为懦弱而逃避的他,问,你从头到尾都没有过私心吗?
你从来没有心动过吗?
你从来没有心动过吗?
你从来没有心动过吗?
舒词深一脚浅一脚踩在泥泞的路上,失魂落魄,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去哪。
他在这儿早就没有家了,村里没有宾馆,最近的也要去镇上,他想打车,手机却已经没电关机。
不知不觉,他走到申老师以前的家门口,当年他带申翎走的时候,村里已经征求了后者的意见把这儿改造成活动室,当然,房产和地产都还是申翎的。
舒词怔证地盯着那透露出微光的房子,忽然意识到,申翎做出这个决定,是因为他同意跟自己走,就再也没打算回来吗?
……所以,那个时候,小孩就已经很信任自己了吗?
舒词有些鼻酸。他应该对申翎再好一些的,也不该用那样冷酷的方式打碎少年人的一颗真心。
要是能再见到申翎,他应该……
太多的情绪交叠在同一天,淤积在心口,再加上淋雨,身体终于还是支撑不住。他的意识早已模糊,晃了晃,倒了下去。
但被谁接住了。
“……发烧了都不知道。”朦胧之中,他能听见那人化在雨声中的叹息,“到底怎么当的大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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