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珩深深看了她一眼,走在了她的前面:“跟我来。”
已是五月中旬,蝉鸣阵阵,沈樾在院子湖泊旁栽了几株菖蒲,太阳照射下,绿得几乎有些耀眼。
“明姑娘受伤了。”卿珩的声音自身侧传来,不是询问,而是陈述。
明桃分辨不出这是什么样的语气,只觉得他眼睛未免太尖了一些,明明她身上的伤都已经愈合了。
她讽刺一笑:“你医术果真不错,这都能看出来。”
她一副脸色苍白脚步虚浮的模样,还问怎么看得出来?这无甚所谓的语气让卿珩有些莫名的郁结:“先别去找何识安了。”
他想的是,若让何识安看见她,明桃定会无法脱身,不如先养足精力再去安抚识安。只是话脱口而出,他才发觉自己语气竟有些烦躁。
这点烦躁在明桃听起来颇有些莫名其妙:“为什么不找,他一定等得很着急了。”
“发生什么事了?”卿珩细细思考了一下,任务在期限内完成,何玉姬也按计划翻了供,能让她耽误这么久,还受了伤的,便只剩下有关何识安的事了。
“何识安以后会留在洛南府,没人敢再动他,”明桃语速飞快,脚步也飞快,“其他的,与你无关。”
卿珩哑口无言,他早就知道明桃一定会帮何识安,但没想到能有这样的结局,不需要去北境,能平安留在南越,还有沈樾照拂。但她到底是用了什么方法,又为何会受伤?
只是明桃闭口不谈,他也毫无办法。
两人一路沉默,直到见到何识安。
一看见明桃,他便满面泪水地奔了上来,颤抖着手指朝明桃比划:我姐姐,我姐姐她去了哪里,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
卿珩依照明桃的嘱咐,没有上前,只是静静立在院中,看着明桃轻声对他道:“对不起。”
听到她的话,何识安忽然生出一股巨大的力气,不可置信地狠狠推了一把明桃。
他无助地张嘴,若是能发出声音,那一定是痛苦的嘶鸣。
是你,是你把我姐姐杀了。
何识安用手势比划着这句话。姐姐是跟你走的,现在姐姐没回来,你却回来了。
明桃没法辩解,只是重复着对不起。
何识安泪流满面,接着比划:我不该把你带回家里,我不该让我姐姐看见你。
自他病了一场后,再醒来时,不知为什么,爹娘都不在了,他也突然不能讲话了。
姐姐告诉他,他只是生了一场小病,以后一定会好起来,可他看的出来,事情明明没有那么简单,姐姐眼睛里全是悲伤和痛苦。
四邻们都用同情的眼神看着他们,但他听不清楚他们的议论,自那场大病之后,他的听力也不如从前,他只知道,蔚县出了大事,似乎是和最近京城来的一位公子有关。
直到那位京城的公子走了很久后,姐姐突然拿着诉状说要去京城一趟,他这才明白过来,爹娘的死是有蹊跷的。他偷偷看过诉状,但里面有太多自己不认识的字,他只看懂了一个充斥着满篇的袁字。
他在家等了很久很久,姐姐却一直没回来。
直到有一天,一位很温和的公子拿着姐姐的玉佩出现在了家门前——那玉佩,是爹娘在他和姐姐出生时打的,他和姐姐一人一块,用的虽不是最好的玉,却已经是爹娘花了所有积蓄买来的了。家里虽然穷,但爹娘说,他们的降生是这个家最重要的事。
他说,是姐姐派他来接自己的。
这位青公子很有礼,似乎是体谅他不能讲话,处处派人对他照顾有加,几乎让他有些受宠若惊。
其实,他不在乎自己能不能讲话,只要姐姐还在身边就足够了,爹娘已经不在了,他只希望能和姐姐一直在一起。
但青公子和姐姐一样,问什么都不说。
直到他在洛南看见了瘫在床上奄奄一息的姐姐,他几乎觉得天都要塌了。
从前的姐姐能挥动锄头,能拿起针线,现在却只能躺在床上,什么都做不了。
他愤怒地一遍遍比划着,到底是谁伤了你,姐姐却仍然什么都不说,还一直强撑着叮嘱他,若以后他不在了,要好好听青淮公子的话,不要去追问,也不要去寻仇。
想到这些,何识安死死拉住明桃的衣袖,浑身剧烈颤抖着,悲泗淋漓,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怎么可能不去追问,怎么可能?
他听了姐姐的话,记住画像找到了明桃,也听了青公子的话,待在洛南,听沈大人的安排,可为什么姐姐还是死了?
明桃看着他眼底的悲怆和凄然,只觉得心如刀绞,他这样愤怒而悲伤的无声诘问,比一切的质问话语都更加让人无地自容。
如有千万斤重量压在心口,几乎压得她喘不过气。
“识安,我没有什么好辩解的,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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