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的山洞里传来淡淡回音,却在寒迹心里掀起了滔天巨浪。
寒迹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熟悉又陌生。
席地的长发沾了泥污水渍,如蚯蚓一般爬在地上。
眼前的人面色惨白,一副眸子也暗沉得不像活人,更别提那摊在地上软绵绵的手脚。
这可不就是白日里才见着的威风凛凛仪表堂堂一呼百应的寒辞远?
他拖着脚步向前走了几步,却最终还是不敢确定一般,停在了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处。
“师叔,别离那么远,我过去很麻烦。”寒辞远“抬了抬”自己的手臂,寒迹这才发现他的四肢是由一根根丝线连着才能操纵动弹。
他独自一人来落日深谷,已是不知吃了多少苦头。
寒迹逼迫着自己稳定心神,走近寒辞远,艰涩着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晃,惘生域那场内乱真相、这些年的光阴就从寒辞远口中概过。
百年的禁足关押,在他口中不过是“义父容我清净了一段时间,我也想通了一些事。”
寒迹依旧觉得很多事情说不过去。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师兄要抹黑他自己?阳溪镇一案我去请查过……确实……确实是……”不管寒迹怎么查,面对寒临提供的证据,他都无法为寒仪翻案,“但我不信……我……”
眼见寒迹越来越激动,寒辞远出声打断:“是义父。”
“!怎么……”
“是义父将镇内所有鬼化的……”寒辞远顿了一下,才艰难地说,“我的宗亲手刃。”
寒辞远眼神更更深了几分,似乎陷入了某段回忆,而后待眉头渐展才不知和谁说一般:“一群披着人皮的怪物就是死了还牵上义父的名声,真是给他们好大的脸。”
一口水井,两地之争,一人歹意,邪念疯涨。
几百年了,他们用来诅咒的腐肉的味道这时又将胃里翻了一遍。
说来可笑,他们想拿自己当“祭品”,去乱葬岗找来腐肉灌入他嘴里,最后用着不知道哪里找来的邪门遗卷照着仪式重新打开了一处邪灵的封印,惹得全镇活人化鬼。
本想诅咒的人却过的好好的,本想选做当祭品的孩子却因为浑身上下的“死气”没被盯上而活了下来。
他那时被关在柴房,看着屋里还没吃完的腐肉。如同一滩死水一般,绝望着。
一开始绝望地等着他们“到时候了”来灌自己,后来听着门外声声哀嚎化作嘶吼,便绝望地等着胃里的东西什么时候空,自己也赶紧离开这个世间。
直到寒仪一身雪白,携着草木上晨露的气息将污浊厚重的死气驱散。
一双干净到发光的靴子踏入柴房。
光线映入眼中,他一开始有些恍惚。
神明,下凡了?
等到他被寒仪抱起时,强烈的自我唾弃又卷上心头。
他觉得并相信此刻的自己无比恶心,连多看一眼那位白衣谪仙都是冒犯……
寒仪在他头上轻点了一下,他便没了知觉。
再醒来,自己一身白衣,干净的如同之前抱过他的人。
胃里充斥着的异物感也不再,只是想起那些事时仍会恶心得想将心血呕出,将胃掏离。
可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再如何逼迫自己忘掉那些事,都无法摆脱掉他曾至地狱的事实。
只是眼前的神明如此出尘,恍若他站立的地方,成了仙界。
若非他还有一点记忆,恐怕会以为自己已经死了,所以才有资格窥见真仙容颜。
过去即使再苦,也没想过寻死的他,竟恍然间生出了一个想法:假若死后能来到仙人身边,那死亡也将成为一种恩赐。
他还在痴痴地望着眼前的仙人,却见仙人开口:“我已给你服用灵果,引你入道,体内杂质帮你淬炼了出来。你有仙缘,若有意随我,可入我门下,拜我为师。若无意道门,可自行下山离去,体内那点灵气便当做一点补偿,你可以过一个更为康健的平凡日子。”
“我名寒仪,字礼。”
仙人会有名字吗?他以前不知道,但从那时起,在人间,他便只认寒仪一位谪仙。
仙人的声音不紧不慢,他从未觉得自己能这般清晰地将一个声音写入脑中,好像这个世界都透亮了起来。
他之前所接触的那些人,每一句话都不舍得漏下一个脏字。那些声音在耳边啐得太久,往往飘过耳便没了踪影,让他的听觉也渐渐丧失了。
今日,再闻仙音,始觉五感渐渐回落至体内。
“拜见……先生!”
寒仪愣了一下,然后淡声道:“叫师尊。”
“是!师父……尊!”发现自己再次叫错了称呼,他显得很不安。
寒仪又蹙眉想了一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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