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哪有樵夫被树桩绊死,哪有皇帝被奏折压死,这世界上又哪有师父会被徒弟砍了两次。
想到这里,他一时悲从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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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穆春雪不可置信地拔出了染血的魔剑,朝后踉跄了一步。
他要杀的明明是何紫椿,可是为什么……为什么秋秋儿会撞上来?
何紫椿亦未明白现状,她早就知道缓兵之计不会长久,既然迟迟等不到救援,不如早日求死,省得日后被当作人质。
只是——穆春雪豢养的那条白蛇为什么会替她挡剑?
她想不明白,只能愣愣地搂着了怀里负伤的白蛇,对它的奄奄一息无能为力。
白蛇的身体被贯穿,腥红的血浇了下来,在雪白的鳞片上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萦绕在魔剑上的黑雾蓦然炸开,在殿顶如乌云翻涌,继而竟灌进白蛇的伤口。
何紫椿跌坐在地上,摊开了掩着白蛇的双手,眼睁睁地看着白蛇身体被魔气浸染,发出阵阵诡异的黑色眩光。
在神志模糊时,顾渊仍感受到一股又一股汹涌的魔气在自己体内冲撞,他被魔气被抛来又抛去,如同一件最轻贱的物件。
他被打碎了又重塑,被压瘪了又拉长,被焚烧了又复原……在不断地蹂躏中,魔力与他渐渐聚拢,仿佛原本就是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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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
世人避之如蛇蝎的魔剑,其本源……只不过是他的心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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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内的暴风骤雨,渐趋停息。
却有雨滴落在他的脸颊上。
顾渊睁开了眼睛,他听到了剑跌落在地的声音,接着一下子陷在了某个坚实的怀抱中。
腥膻的血味涌进他的鼻腔,呛得他止不住地咳嗽。
等等——顾渊怔住了,巨大的怪异感笼罩上他心头。
他居然……在咳嗽?
顾渊难以置信地慢慢举起手。
他看见了垂在自己肩上的雪白的长发,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手肤色亦苍白、淡淡青筋若隐若现——不会错,这是一只属于少年的手。
紧紧箍住他的怀抱随之松开了,顾渊看见了穆春雪红了双眼。
借着穆春雪腥红的眼睛,顾渊看清了现在的自己。
——他脸庞稚嫩,俨然是一副少年模样。
在几股力量冲撞下,他居然阴差阳错,修成了人形!
顾渊暗叫不好,不用看也知道,这张脸像极了自己。如果现在穆春雪发现了他的身份,他该如何应付这个被魔气侵害百余年、举止疯魔的徒弟?
他回想起了被钉在棺椁里的自己的尸首,不禁冷汗涔涔。
穆春雪或许能听得进秋秋儿的话,但不一定会听顾渊的话。
如果不能平安救出公孙曜,他要怎么见公孙旭?
可是……这些天来,他目睹了穆春雪的所有痴狂,他知道穆春雪对他有执念,如果他现在向穆春雪坦白身份,穆春雪未必不会摒弃前嫌,和他回到最初。
可是他不敢赌,不敢拿公孙曜的性命来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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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渊嘴唇动了一动,正要开口,却听见身旁瘫倒在地的何紫椿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尖叫。
穆春雪忽然抬起了头,他瞳仁紧缩,整个人僵在了原地,仿佛眼前的景象震碎了他所有的认知。
这张近在咫尺的脸庞上是难以抑制的恐惧……还有……兴奋到颤栗的狂喜。
他的视线越过了顾渊的头顶,看向的正是他的身后。
——后面到底怎么了?
顾渊刚想回头,只听见穆春雪被抽走了魂似的喃喃道:
“师、师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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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人。”侍婢垂首道,“家主请真人移步芳毅堂。”
方睿点点头:“劳烦带路。”
跟随侍婢的步伐,方睿穿过绿柱红漆的长廊,只见四周多处断壁与狼藉。
鹦哥儿不知又从哪里冒了出来,飞落在方睿左肩上。
路过中庭时,方睿迎面撞见一位气势汹汹的小公子,四位侍婢提着裙摆慌慌张张地跟在他身后。
只见小公子头戴金抹额,一手握着弯弓,一手抓着长箭,站定在她跟前,高高地昂起下巴:“先前在天上鬼鬼祟祟的就是这只肥鸡?”
方睿并没有停下脚步,她朝少年点头致意道:“事出从急,不符礼数,万望何公子海涵。”
两人身影交错,小公子回头一望:“如果你是图谋不轨的坏人,我定不轻饶!”
方睿一笑置之,何家小公子见那碧色的背影没什么反应,气得攥紧弓弦,跺了跺脚,亦转身离去。
「我美得太显眼了,罪过罪过。」鹦哥儿开始和方睿互传心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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