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侧身坐起,窗帘没拉严,缝隙间透进一条金白色的光线,落在地毯上拖出斜长的边角。她习惯性地拿起手机,屏幕显示的是20:03。
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睡了将近两小时。又低头看向旁边那张床,沈韵舟还躺着。
脸埋进枕头的一角,被子规矩地盖到肩,呼吸平稳,手掌自然地搭在胸前,呼吸之间微微起伏的身体轮廓,在窗外暖光的倾斜下,安静得与现实有些时差。
简霁闻没有动。她靠着床头,翻了翻手机,显示的是夏令营研学群的新消息。快速浏览了一眼,大多是学生们刚刚外出觅食的打卡分享。
有四个女生兴致勃勃地去了附近一家餐厅吃晚饭,还特意拍了街边鸽子啄食面包的画面和那只镜头里眼神警觉的小松鼠。
“原来焗蜗牛是这个味道啊,吃起来也没那么可怕。”
“巴黎的地铁没有护栏吗?太吓人了吧!”
简霁闻一边浏览,一边忍不住在内心笑出声。她喜欢这种带着点生涩却蓬勃的青春感,那是她自己都久违了的学生气。
还有人拍了街角面包店里刚出炉的法棍,有人兴奋地录下了自己和服务员说“Bonjour”的断断续续。哪怕句子不完整,那种“我在巴黎”的真实感,却透过语气清晰地扑面而来。
她又点开教师群,把所有人已入住酒店、一切顺利的情况报了上去。接着静静躺了一会儿,看了一眼身旁仍沉睡的沈韵舟。
这一觉睡得太久,不能再让她赖着了。否则等到深夜头脑反倒清醒,明天早晨九点的上课怕是要出岔子。
简霁闻下床,走去拉开窗帘,动作很轻,却仍让光铺满了整个房间。她没有立刻回头,而是站在那里,望着窗外——
夏天的巴黎在八点半还亮得过分,天色未曾暗下来,云层被烈日熨得平整透薄,一点点金从屋顶的轮廓上绕过来,把整条街都勾出柔光的边。
拉丁区的街道正喧闹着,晚餐时段才刚开始。
街对面的酒馆已经满了人,木质露台上的桌椅被擦得发亮,人群的笑声断断续续从街上传来,混着餐盘碰撞、脚步声、汽车驶过的低鸣,还有空气中飘着的:烤牛排的油香和花店门口没来得及收回去的芍药和天竺葵。
她站在那儿,忽然有点出神。
出神的是,这一切她都太熟悉了。
哪怕几年过去,街道整修,咖啡馆换了名字,但每到这样的黄昏,她还是能精准记得当年巴黎读研时的自己:匆匆赶去索邦二楼阶梯教室,背包里塞着刚刚买来的Sandwich,嘴里念着即将要上的句法学。
那时的她蹬着两格台阶奔上去,一点都不觉得累。
现在她站在拉丁区的一家酒店,耳边是街上传来的每一声法语,都是她曾在巴黎度过的流动的盛宴。
当她听到耳畔的细细簌簌的被子的摩擦声,回头时——
她并不知道有一天,她会站在同样的街景里,用这样一种“照看”的眼神,望着另一个年轻人醒来。
接着是——停顿。安静得可以听见沈韵舟在辨认时间和地点。
然后,是那一瞬间的慌乱。
她听见沈韵舟的呼吸有一丝急促,又迅速压了下去。大概已经看见了自己站在窗边的身影。简霁闻这才回头,侧着头看她,语气平静却藏着点笑:“怎么,看到我,吓到了?”
沈韵舟没立刻答话,揉了揉眼睛,像是要拖延一点清醒的时间。她声音哑哑的:
“我还以为在宿舍……一睁眼看到你站在窗边,差点以为在做梦。”
简霁闻轻笑了一声,没接话,只是弯腰从行李箱里拿好衣服,一件黑白花纹的丝绸长袖和一条深蓝牛仔裤。
晚上虽然天还亮着,但气温会稳稳地落到二十度以下。
“韵舟,我们得起来了。不然今晚后半夜会睡不着。”
她温和却不容拖延。
沈韵舟听话地掀开被子,坐起身,头发还带着压痕,但眼神已经亮了不少。
“简老师,我们晚饭吃什么呀?”
简霁闻偏了偏头,“今晚简单点。不如我们去楼下Carrefour买点吃的,弄个 Apéro?”
她说得自然,因为这就是巴黎的夜晚该有的节奏。
几样奶酪、切片萨拉米、咸味饼干,再加点酒,不讲究饱,只讲究放松。
沈韵舟没追问,脸上反而浮起一点了然的表情。她在学院的法国文化节时早就尝过,外教老师拿出一整桌的奶酪和冷肉时她就站在最前排,熟门熟路地夹了好几块。那一晚她记得特别清楚。
“我知道,”她点点头,语气轻快,“ 比如那个Caert奶酪特别臭,山羊奶酪味道也重,但越吃越上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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