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还没在阿厌的耳里落实,下一声呼救又在他耳膜上炸开,一声近过一声。
紧接着,一个仓皇奔逃的人影从阿厌身侧掠过,被树根绊得重重栽倒,又爬起来,慌乱扶正歪斜的发冠,刚想抬步往前继续跑,又迟疑了一下,折返回来。
又冰又湿的手一把抓起阿厌的腕,哆嗦着声音:“小郎君快跑!后面有、吃人的怪物!”
见阿厌没反应,那人又絮絮叨叨,颠三倒四道:“我刚才看见一群黑色的怪物在林子里,长得...快赶上树这么高!一会像野猪一会像熊,浑身沾着黑泥,那嘴一张,一口把人整个吞下去,肠子肚子吐一地...”
阿厌看清那人,是个眉目清秀的文弱书生,一脸煞白,吓得毫无血色。
“凡人?”阿厌问道。
“嗯。”观昙答,语气里透出别的意味。
他继续道:“凡人一般看不到食餍,除非是身中诅咒,但我看他身上彻头彻尾没有一个咒枷,约莫是从前中过诅咒,诅咒解开之后留下了后遗症。不过这种后遗症的几率赶得上大海捞针了。”
这倒霉程度,也算是和阿厌他乡遇知己,阴沟里同翻船了。
“没有咒枷怎么会被食餍追?”
“他不是被追,应该是恰好撞上了食餍吃中咒的人,不过他现在和我们一起走,马上就会被追了。”
真是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挑苦命人。书生还不知道他一抓就抓住个钓食餍的活饵,也不知道哪染上的衰运。
书生看到眼前这个年纪不大的少年无端和空气说得有来有回,吓得一个激灵,撒开手:“你你你...你难道不是人?”
“哦,你是鬼,他看不到你。”阿厌又在书生面前“自言自语”了一句。
书生一听,先是一愣,随即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连拖带拽地带着阿厌往前跑,“吓我一跳,原来小郎君是这里不太灵光。”他空出一只手指了指自己的脑子。
随后语气充满怜悯:“难怪天都黑了,还一个人在林子里乱走,家里人呢?是不是走丢了?真是可怜。”
观昙带着笑:“这么招人疼的小孩丢了,家里大人怕是要急疯了。”
阿厌任由自己被书生误会也不解释,没好气道:“别疯,没丢,被鬼拐走了而已。”
书生一边跑一边扭头看他,气喘吁吁:“小郎君,你这症状像是中邪了,我正好要去点将台归还神像,也替你请一尊驱一驱邪,那儿灵验得很。”
倒是巧了,还是同路人。
话音未落,树林处传来枯枝断裂的脆响。
腥臭味扑鼻而至,一团黑影遮住了两人头顶的月光,颈后凉飕飕。
“它、它们追上来了。”书生声音挂上了哭腔,缓缓转身。
而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只见一只食餍后面又跟出五六只来,林间暗处不知藏着多少。
“不对劲。”观昙的声音幽幽飘到阿厌耳中。
“食餍不会出现在人气旺的地方,而且素来独行,河神灵力今日方弱,它们怎会这么快就聚集在这?”
“现在怎么办?”阿厌问道,他心想,反正这些食餍也只吃自己,这书生虽然嗓门大,倒是不会真的有事。
逃到镇子上人气重的地方能甩掉这些食餍,但眼下自己的速度又快不过它们,怕是难以脱身,只能想办法解决掉。
观昙还没开口,被书生的哭嚎抢了先。
“小郎君,你问我怎么办?我能怎么办?”
“我、我、我...还真...有一个法子!”书生抹了把鼻涕眼泪,从怀里哆哆嗦嗦掏出一个红布包裹。
他恭恭敬敬拆开红布,露出一尊神像——金冠压鬓、朱砂点额、足踏莲台、左手拈花,一副慈眼视众生的庄严法相。
观昙脸色复杂。
他真后悔没把扶桑的点将台一把火烧了,导致现在祸乱后世,殃及无辜。
书生也不顾身后食餍“虎视眈眈”,对着神像一通叩拜,“五方妙法真源度厄显圣真君显灵,保佑我们平安脱困!”
总算知道他的这些衰运从何而来,原是他自己拜来的。
“五方妙法真源度厄显圣真君,求您大显神威,保佑我们!”
这原来就是度厄真君的名号?阿厌恍然,可真够长的。
书生拽着阿厌“扑通”跪下,“快!跟我一起拜一拜!”又按着他的头往地上一磕。
阿厌的额头一凉,观昙的魂魄一热。
下一刻,食餍扑上来——阿厌挡在书生身前,他心里到底有几分害怕这怪物不忌口,将二人一并吞了,怎好连累无辜之人。
上次鬼哭岭之后,阿厌对食餍的恐惧淡化了几分,但骨子里还是有摆脱不掉的害怕,让他一瞬间血液凝固,不知该作何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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