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两人又不约而同地错开视线。
萧棠偏头,柔声让一旁的宫女再为她添茶。她低头喝茶,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
直到击鞠场上重新列阵,萧棠才重新抬头,望向那一片乌压压的身影。
她动作幅度极小,若非全程留意,根本看不明白她这一眼那一眼的,到底在做什么,还以为只是随便看看。
至于晏何修,他收回目光的动作就仓促许多了,握着水壶的手不由一紧,还不慎抖出了多余的水,溅在他的衣领上。
旁人见了,只当他是受了天赏,又太年轻,心性还不够稳。
第一场毕,第二场有皇室参与,才是重中之重。
前些年头参与的都是誉王与其他宗室子,萧棠想起宫道上那出变故,誉王才因为骑马出了岔子,也不知今年会不会更改人选。
正想着,她却突然听见了太子的名谓。
竟是魏珣与魏琮一同上场。
不止是萧棠没有料到,众人闻言,同样都纷纷一惊。
骑射为君子六礼之一,燕京无人不知太子殿下的骑射出众。然而魏珣低调,十三岁入御书房听政后便以文课为重,除开秋猎,平日几乎不参与这类似的活动。
今日是近五年来头一次。
有人上场,自然有人下场,魏琮率先选好了位置。
魏珣走至凭栏边,扫过刚刚的两队人马,没有直接点人姓名,而是道:“孤看姚大人方才伤了手腕,派太医去瞧一瞧,免得有什么隐患。”
在誉王在前,这番安排更显得十分熨帖。只是好巧不巧,如此一来,太子殿下便正好跟誉王和晏何修成了对手。
在贵妃的示意下,魏琮已经竭力平复好了心情,语气却还是不免透出几分不自然:“能与皇兄切磋,真是三生有幸。”
魏珣从容不迫地颔首:“承让。”
一切准备就绪,太子与誉王便离席去换上了骑装。
萧棠头一回见魏珣身着骑装。不是寻常时沉稳的装束,显出几分张狂,一身浓紫,凛不可犯,贵不可言,周身都是天潢贵胄的皇家气度。
生生就将一旁的誉王,不对,将在场的其余所有人都比了下去。
自太子殿下出场,西台适龄女眷们的眼睛几乎都就没有离开过他一刻,台下一阵阵议论声,几乎都围绕着他的名字。
萧棠从前就常常听人说起魏珣文武双全的名声,据说他十一岁时秋猎连射三十一只野物,无一空箭,也亲身领教过男人用力时会爬满青筋的腰和手,到底能爆发出多么大的力气。
然而,没有亲眼见过时,她确实不大能想象得出来,太子殿下骑在马上时会是如此的天纵风流。
魏珣的骑术,几乎只能用行云流水来形容——
比试开始,他变成了众矢之的,被人团团围住。然而即便一来就身处险境,魏珣也依旧能够轻而易举地穿过重围,俯身击球入门。
小小一颗七宝球,在他杖下灵活得不可思议。
魏琮也许是还笼罩在刚刚马前失蹄的阴影中,不像从前那样随意冲锋。唯有晏何修跟得上他的速度,与之能够有过几个来回。
晏何修紧拽缰绳,无人知晓少年心中有多么苦不堪言。
他虽是军中出身,却并非不懂人情世故。有太子与誉王在,这一局摆明了不该让其他人出风头。
他同誉王一队,早已想好收敛实力,辅佐誉王,让这两位真正的天潢贵胄较量个高下。
谁知道怎的,太子殿下总是冲着他来!
他又是让又是躲,比上一局还要狼狈不堪,偏偏太子殿下似乎完全领悟不了他的苦心,每回都盯着他!
晏何修真的不明白了,但太子殿下做事绝不是空穴来风,必然有其深意,他不由得想,难道是今日誉王状态不佳,太子不想跟亲兄弟闹得太难看,所以有意放水,只能转而针对他了吗?
意识到这,晏何修也顾不上什么风头不风头、藏拙不藏拙了,咬紧牙关,使出浑身解数全力以赴。
直到小半个时辰后,一声哨响,最终分出胜负——
太子这一队,险胜一分。
说是险胜,但似乎又不尽然。
晏何修心知肚明,他已拼尽全力,然而太子殿下下马站定,却仍是一派气定神闲的模样。
这领先的一分,恐怕只是给誉王殿下一个面子。
想到这,他彻底心服口服,走至魏珣面前,拱手作揖道:“久闻太子殿下的骑术超群,如今有如此殊荣得以领教,卑职钦佩万分。”
骑马虽是六礼之一,但平常读书人就算习过骑术,也至多是粗通。
哪里会像太子殿下这样做到实打实的文武兼备,骑射能够与常年在马背上的人一较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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