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天家薄情,随着当年那一批宿将功臣流放的流放、抄斩的抄斩,萧父当年的同僚被抄家审问,几桩关于萧父的旧事也跟着翻了出来,直指他那时与叛党联系,疑有不臣之心。
斯人已逝,此事不好追究,亲口封的公主身份也不好再罢黜,可谁还不知道皇帝心里有了疙瘩。
朝廷上正是多事之秋,太子忽地替萧棠说话,皇帝这般多疑,若是受人挑唆,怀疑太子与萧父的同僚、那群抄家的叛党有干系可怎么办?
这淳和公主瞧着柔弱可欺,可严嬷嬷混迹宫中多年,一眼就认定萧棠绝对是个有手段的,指不准私底下如何卖弄算计。
“嬷嬷误会,我的确不曾求过太子殿下,更不曾预料他会帮我说话……”
前半句假,后半句却是真。
她知晓自己的身份窘迫。魏珣想帮她周旋,大可派幕僚手下,怎会亲自替她说情?
严嬷嬷眯了眯眼,咄咄逼人:“淳和公主,皇后娘娘特地差了老奴前来问询,若你有半句假话,后果可想而知。”
萧棠水润的桃花眼直直望向她,反问道:“那嬷嬷觉得,前朝的事,我一介女流何能左右?”
严嬷嬷一顿。
第二回了,她第二回被一个还未满十七的小姑娘噎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后宫干政是大忌,萧棠问得轻巧,可她再多答一句都是错。
冗长的寂静过去,萧棠话锋一转,主动给了台阶:“太子殿下宅心仁厚,惦念义妹,我对娘娘与太子的恩情感激不尽,若嬷嬷见着太子,还麻烦替我谢过他。”
这一番话下来滴水不漏,把严嬷嬷剩余的话全堵回了嗓子眼。
严嬷嬷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了半天,只挤出一个“好”字,沉着脸甩手而去。
萧棠目送着她回坤宁宫复命。
直至老妪的身影渐渐变小,小成一个看不见的黑点,少女才迟迟地收回了目光。
严嬷嬷前脚刚走,后脚,瑞雪便带着同样的消息回来。
“殿下,奴婢自知不该多嘴,但是、但是,”瑞雪支吾了半晌,最后还是没忍住问道,“殿下之前说打算与太子撇清干系,那现在……”
萧棠静了静。
“太子殿下对我有恩,我自然该真心实意地感谢他。”
她垂下眸,轻轻摆弄着指尖:“但用这种法子求人,不是长久之计。”
哪怕她并非天家血脉,未上玉牒,可到底是以公主身份在宫中长至及笄,也跟着称魏珣一声皇兄。
就这一点,就足够让人大作文章。
太子殿下是克己复礼的储君,是天上皎皎月,远山皑皑雪,怎容丝毫淤泥沾身。
若有朝一日东窗事发,只可能是她千夫所指,万劫不复。
可她不想死,她想要离开燕京城,离开这些是非纷争,不再受人觊觎,也不再供人消遣取乐。
要怪就怪一年前去行宫避暑时,有位世子瞧上了她。她中了药不愿屈从,稀里糊涂求到魏珣面前,上了他的榻,阴差阳错与他有了一段见不得光的关系。
太子殿下是天之骄子,指缝里漏出的一点东西都足够护她安稳,令她受宠若惊。
代价就是他要她做什么便做什么,他想怎么逗弄她便怎么逗弄她。
萧棠心知肚明,对魏珣而言,她与那些拿来教皇子晓事的宫人其实没有任何区别。
可她当初还不知自己中的是什么药,瑟瑟发抖求到他面前时,是真把他当做了太子哥哥。
她惯不受宠,在宫中宴席总位列末席,没有靠近魏珣的机会,每回都只能远远瞧见他颀长清俊的身形。
大多数时候,都只能看见他的背影。
还能听身边人说他总角之年巧胜三军的传奇事迹,说他是燕京城万千姑娘的春闺梦中人,说他温润仁善,对几个庶妹都很好,会为她们精心准备生辰礼。
那年长宁公主生辰,东宫送了一对西域寻来的不倒翁,用最上等的红玛瑙与祖母绿镶嵌,闪闪发光,憨态可掬,比席上其余的生辰礼都要别出心裁。
宴后,长宁公主追出去同魏珣道谢。
长宁公主一口一个“太子哥哥”,魏珣笑着应下,揉了揉她的脑袋,温声叫她慢些,小心摔了。
她在一堆人中探长了脖子去瞧,想看清楚那一高一低的身影,还有魏珣脸上温和的笑意。
那是太久之前的事。
萧棠偏过脑袋,望向萧瑟飘摇的窗景。
久到她都快忘了,她曾经最想要的生辰礼,就是太子哥哥也能摸一摸她的脑袋。
“到了下月,我便及笄一年了。”
少女的声音虽轻,却分外坚定,“在那之前,我一定要跟他断干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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