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赵胤察觉到沈知棠想家的念头,他便想好了要这么做,只是还没下圣旨。
景阳宫上下忙碌起来,碧桃更是兴奋得小脸通红,一遍遍检查着带回府的赏赐和礼物。
临行前夜,赵胤踏着月色而来。
他并未多言,只将一个沉甸甸的锦囊放入沈知棠掌心。锦囊里是厚厚一叠银票,面额之大令人咋舌。还有一枚小巧的、刻着龙纹的金令。
“羽林军已在城外等候,沿途护卫。”他声音低沉,目光落在沈知棠因激动而微红的脸上,“三日。早去早回。”
“谢陛下隆恩!”沈知棠深深福身,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哽咽。
赵胤伸手扶起她,指尖拂过她发间的白玉海棠簪,最后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留下一个无声的、带着暖意的眼神。
春日的帝京,晨光尚带着料峭的寒意,却已被煊赫的皇家仪仗生生逼退。八名身着绛紫宫服的内监,步伐沉稳划一,肩抬着朱红金顶的暖轿,轿帘低垂,流苏随着步伐轻轻晃动,折射出细碎的金光。
前后左右,是衣甲鲜明、神情肃穆如铁的羽林军,旌旗猎猎,绣着蟠龙的金色旗帜在微风中招展,无声地宣告着轿中人的尊贵无匹。沉重的马蹄踏在宫门内平整的青石板上,发出沉闷而富有节奏的回响,惊飞了檐角栖息的雀鸟,也踏碎了宫墙内清晨的宁静。
暖轿内,熏香袅袅。沈知棠端坐着,一身正二品妃的华服宫装,云锦的料子在晨光熹微中流淌着内敛的光泽。
沈知棠指尖无意识地、反复地摩挲着袖中暗袋里那枚温润的鹅卵石——是上巳节和他一起捡到的那枚,带着微凉的触感,也仿佛残留着昨日那人掌心的温度。
离家经年,紫禁城的金瓦朱墙、森严宫规早已织成一张无形的网,成了她呼吸的空气、行走的土地。而此刻,这顶暖轿载着她驶离这方天地,向着久违的江南水乡而去,她心中翻涌起一股近乡情怯的恍惚,夹杂着难以言喻的复杂。
车窗外,属于江南的、特有的湿润草木气息,随着浩荡的春风丝丝缕缕地渗入轿内,清新而熟悉,瞬间勾起了深埋心底、几乎被宫廷岁月磨平的乡愁。她闭上眼,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父亲日渐佝偻的背影、母亲眼角深刻的皱纹,苏州城弯弯绕绕的小桥流水,还有那条承载了她无数稚嫩欢笑与涂鸦幻梦的清澈小河滩。
这才是她血肉相连的根,却被这身华服生生隔开了千山万水,可还好,她回来了,是赵胤让她回来了。
仪仗浩荡,所过之处,沿途州县早已净水泼街,黄土垫道。百姓们被羽林军远远隔开,挤在道路两旁,踮着脚尖,伸长脖子,看着热闹,然后发出阵阵惊叹。
“快看!是昭妃娘娘的凤驾!”
“沈家的女儿!了不得啊!正二品的皇妃娘娘了!”
“老天爷!这排场……啧啧,真真是祖坟冒了青烟,光宗耀祖啊!”
“那轿子真漂亮!金光闪闪的!护卫真威风,瞧着就吓人!”
“听说娘娘生得跟天仙似的,性子也好……”
这些或艳羡或敬畏的话语,隔着厚重的轿帘传入沈知棠耳中,却像隔着一层纱,模糊而遥远。她端坐如仪,唇角维持着一个符合贵妃身份的、端庄而疏离的弧度,可心底却是止不住的雀跃与期待。
暖轿最终在苏州城沈府那重新漆过、显得格外气派非凡的朱漆大门前稳稳停下。府门早已打开,沈万钧身着簇新的藏青色吉服,头戴员外巾,率领着满府上下仆从、族中亲眷,黑压压一片,恭敬地跪伏在门外冰凉的石板地上。阳光毫无遮拦地洒落在他微驼的背脊和花白的鬓角上,显出一种历经世事的沧桑与此刻难以抑制的激动,额头上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臣,苏州商贾沈万钧,率阖府上下,恭迎昭妃娘娘凤驾!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沈万钧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嘶哑而用力,额头深深触地,发出沉闷的“咚”声。身后的家人仆役也齐声叩拜,山呼千岁,场面庄重肃穆到了极致,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近乎凝固的紧张与敬畏。
暖轿的帘子被侍立一旁的碧桃轻轻打起,动作恭敬而小心翼翼。沈知棠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头翻涌的酸涩,扶着碧桃伸出的手,缓缓步下轿辇。
华美的宫装裙裾拂过轿槛,落在地上。当她站定,目光触及父亲那花白的头发和深深叩拜、几乎与地面平行的卑微姿态时,一股强烈的酸楚猛地冲上鼻尖,眼眶瞬间发热。她本能地快步上前,伸出戴着护甲的手,亲自去搀扶那年迈的父亲。
“父亲……快快请起!诸位请起!”她的声音努力维持着清越平稳,带着宫中浸润出的雍容气度,却怎么也掩不住那份归家的真切情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指尖隔着薄薄的护甲,她感受到父亲手臂传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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