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一条望不到尽头的深长宫道。两侧是朱红得刺眼、高耸入云的宫墙,如同两道巨大的、无法逾越的血色屏障,将头顶那片过于明丽的春日晴空切割成窄窄的一线。阳光泼洒在宫墙上,金灿灿的,晃得人眼晕,却依旧驱不散宫道里弥漫的、深入骨髓的阴冷和肃杀。
引路的内侍面无表情,脚步又轻又快,像飘在地面上的幽灵。青石板路反射着冰冷的光,沈知棠和碧桃跟在其后,每一步都小心翼翼,鞋底落在石板上发出细微的声响,在这死寂的宫道里被无限放大。
碧桃的手心全是冷汗,紧紧攥着沈知棠的衣袖,小脸煞白,大气也不敢出。
不知拐过了几道弯,穿过几重门,眼前豁然开朗,却又陷入另一种更深的压抑之中。
储秀宫。
宫苑并不算小,却处处透着一种刻板的冰冷。庭院里没有繁花,只有几株修剪得一丝不苟、毫无生气的松柏,沉默地矗立在光秃秃的石板地上。
正殿前的石阶宽阔而冰冷,殿门紧闭,檐角下悬挂的铜铃在微风中纹丝不动,仿佛也被这深宫的寒气冻住了。
管事嬷嬷早已等候在殿前。那是个约莫四十许的妇人,身材干瘦,穿着一身浆洗得发硬的深褐色宫装,头发梳得油光水滑,一丝不乱地贴在头皮上,挽成一个紧实的圆髻。一张脸平板得如同刀削斧凿,法令纹极深,嘴唇抿成一条毫无弧度的直线。尤其是一双眼睛,浑浊却锐利,像两把淬了冰的小钩子,扫视过来时,带着一种能将人里外剥透的审视和漠然。
“新晋秀女,苏州沈氏女,沈知棠,年十六——” 嬷嬷尖利刻板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响起,清晰的回荡在庭院里。
她低垂着头,不敢有丝毫逾矩,目光死死盯着自己绣鞋尖上沾染的一点微尘。指尖深深掐进了柔软的掌心,用那尖锐的疼痛来压制住身体不受控制的轻颤和心头翻涌的恐惧。
这金碧辉煌的宫殿,这庄严肃穆的储秀宫,于她而言,不过是一座巨大而冰冷的金丝牢笼。管事嬷嬷那毫无感情的声音,便是这牢笼落下的第一道铁锁。
“抬起头来,让哀家看看。” 一个慈和温缓的声音自殿内高处响起,如同冬日里难得的一缕暖阳,打破了殿外令人窒息的冰冷。
是太后娘娘。
沈知棠依言,缓缓地、极其恭顺地抬起头。目光却依旧垂落,只敢看着前方三尺之内的地面,不敢越过那无形的界限半分。她能感觉到两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一道温和,带着长辈般的打量;另一道……却如同淬了冰的针,斜刺里扫来,带着毫不掩饰的锋利和凉意。
沈知棠用眼角的余光,瞥见了那道目光的主人——端坐在太后下首,身着正红凤袍,年轻貌美,眉眼却含霜的皇后。
“身条样貌倒是不错,瞧着是个齐整孩子。”太后的声音带着长辈的温和,“你叫什么名字?”
“臣女沈知棠。”她轻声回答,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稳无波。
“哦?知棠……”太后的语气里似乎添了几分兴趣,尾音微微上扬,“是个好名字。读过书吗?”
“回太后娘娘,读过一些,”沈知棠斟酌着用词,不敢夸大,亦不敢显得无知,“《女诫》、《内训》,还有一些诗词杂记。”
“嗯,读书明理,是好事。”太后满意地点点头,脸上带着赞许的笑意。
可就在这时,那道带着凉意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起来。皇后嘴角勾起一抹极淡、极标准的弧度,如同精心描画的面具。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响彻在这因太后问话而显得稍微活络了一点的寂静殿内:
“母后,读过书也不一定是什么好事。”她顿了顿,染着鲜红蔻丹的指尖似无意地、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遥遥指向了沈知棠身旁不远处那位一直低眉顺眼、穿着鹅黄衫子的扬州御史之女江烟的方向,“臣妾瞧着,方才那位江妹妹,温婉可人,倒更合宫中的规矩体统。”
皇后的话没说完,但殿内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江烟适时地微微抬首,露出一张我见犹怜的娇柔脸庞,对着皇后的方向,极尽恭顺地福了福身。
沈知棠的心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猛地一沉。
她突然想起选秀前夜,在御花园假山后匆匆瞥见的那一幕瞬间涌入脑海——江烟满脸谄媚,将一个亮晶晶的物件飞快地塞进了皇后身边那个心腹宫女的手中,原来,是早有内幕。
而此刻的皇后,不过是借着打压她这个“读过书”的,来抬举她早已看好、并收了好处的江烟。
太后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带着一丝薄怒的眼神扫向皇后,那目光虽温和,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威仪。皇后剩下的话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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