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是同院子里三个灰头土脸的婆子说的。婆子们如蒙大赦,赶紧放下手头活,擦着手进了旁侧的小罩房歇下。
楚昭宁站起身,回头冲夫人叉手一福:“夫人怎地来了?”
穆云香走近她,看着她声音微哽:“阿娘知道你有怨气,是我们对不住你。只是,你就昭玉一个血亲,往后还都要在京城生活,姐妹间不相互罩着,能有谁在乎你们?”
楚昭宁咬唇认真想了一想,歉意颔首:“怨我一时转不过脑子。昭玉说得都对,深宫内院和皇亲国戚之家,不似寻常百姓家里,错一步便有性命之忧,自当相互照料扶持。”
穆云香讶然看她,显然没想到她念头转得如此之快。
楚昭宁脸上现出哀色,抬起眼帘乞求地望着穆云香,嘴唇也哆嗦起来。
“三日后便要启程,我这一走,外公、外祖母,还有我阿娘的坟头再无人顾。我想求夫人陪我去一趟灌县,最后去他们坟前祭奠一回。还想去青城山道观上柱香,求山上神仙保佑……往后身边无儿无女的夫人!”
青城山位于灌县境内,上坟祭拜和上山烧香,一日便都能做完。
穆云香将她一把搂进怀里,哭了。
“我就说你性子没变……等明日送走昭玉,后日我按排马车陪你去趟灌县……往后每年清明,阿娘代你去灌县亲自给他们上坟祭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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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刺史府的马车早早就接走了楚昭玉。
楚昭宁同坊里所有人,亲见二姑娘与夫人哭成一团,在官吏催促下,一步三回头地蹬上华贵宫车。
随后,楚昭宁陪着夫人哭了一场,说了好些劝慰的话,又让厨娘买了酒肉,夜里同厨娘一起做了桌丰盛饭菜,向香工杂使敬了一通酒,说了好些托付的话。
穆云香因伤心独女远离,整日难过得粒米未进。
次日一早,楚昭宁收拾了一包“香烛纸钱”,穆云香带着三个婆子陪着她,驾着马车赶往灌县。
只她未料,因要通缉乌蒙马匪,城门口设有重兵把守,将出入的百姓盘查得很是严密。
因天子大赦,除了出入益州的百姓,还多了好些赶着回乡的流民。出城人马在城门内排起了长龙,被守门官兵挨个核查过所文书,询问去向。
临到检问楚家一行人,已至辰时之末。官兵细问马夫身份,又挑帘验看车中诸人,再围着马车左看右看,车底也未放过,确证无误方才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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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戌时正,楚昭宁乘坐在灌县花钱雇的马车,赶益州城门将闭之际,孤身一人险险进城。
马车在东来客栈停下,帘子一挑,先探出一双裹满泥泞的脚,接着跃下衣裙褴褛的楚昭宁。
她从包袱里取了钱串,谢过赶车的马夫。马夫急着连夜赶回灌县,接过钱就打马驾车狂驰而去。
她目送马车远去,这才转身朝客栈门口走去。
天时已晚,街上商户灯火灭了好些,光线不甚清楚。
楚昭宁眼中只有被牛皮防风灯照亮的“东来客栈”牌匾,未见紧临客栈的暗巷里,墙根下偎着好些过夜的流民。
客栈门口候客的店伙计见她形容狼狈,未待她近身便吼:“走走走,没食施给你吃。”
楚昭宁未停反进,直直杵到店伙计面前,傲然厉声:“我乃云阳县主女使,瞎了你的狗眼。”
夜静街悄,她带着怒气的声音颇大,声音清晰传入暗巷。
偎墙而眠的流民身影后面,孤零零独坐的高壮身影霍地抬头,乱发遮住的脸庞上,有两粒“星光”绽亮。
店伙计将信将疑打量她,试探:“小娘子姓名是?”
楚昭宁昂高了头:“宋梨花!县主可是在你家留了一间客房?”
店伙计当即就变了脸,谄媚地笑着转圜:“是小的眼皮子浅,女使勿怪。确实有间云阳县主留着的上房,入住客人名唤‘宋梨花’,女使且随我来。”
楚昭宁站着未动,从包袱里掏出一串钱枚,扯高气扬地递给伙计:“赏你的跑腿费。你现在就去替我雇辆出城的马车,明日卯时来接我出城。”
暗巷内,那高壮的身影动了。
他艰难撑墙起身,一瘸一拐越过面前数堆流民,在临街的暗巷口撑着墙复又艰难坐下。
店伙计喜出望外,赶紧双手接过:“谢贵人的赏。小的先送贵人入住,回头就去替贵人雇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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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来客栈内,宿客房间灯灭人歇,唯楚昭宁住的这间客房还燃着烛火,响着“哗啦啦”的沐浴声。
她诈死逃跑时,从青城后山狂奔而下,滚了满身满脚山上的泥,内裳被汗水浸透。
泡在浴桶里,她神色若失若惘……
青城山高崖险,上山石阶直通云深之处的老君阁,爬上去少说也得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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