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陈娘子便上前来,往方明照身边立了。
但见她年在五十上下,生得大方脸、吊梢眉,一对鹰眼端是炯炯有神。一双大手上,十个指头皆是关节粗大,显然是个资历极深的。
只听方明照朗声道:“这工坊管事,原是赵娘子充任,只因她前晌辞工归乡,这位置倒是空了。”
她一壁说来,一壁拉过身旁陈娘子道:“依我的主意,这陈金荣陈娘子,原是绣庄老人,在染工、绣工中间,都曾做过工头,手艺、人品也是没得说的。倘由她接管工坊时,倒也合当。不知你等意下如何?”
众工人皆无异议,方明照便又拉过沈蕙娘来,说道:“这沈蕙娘沈娘子,前晌喜宴时节,诸位也曾见过了。她虽新入绣庄,却也是个伶俐人。工坊人多事繁,我有意教她与陈娘子学着理事,若能得你等尽心扶持,也是她的福气。”
虽未得方明照言明,众工人却也省得,这话原是教沈蕙娘与陈金荣共任管事。
众工人虽口中应诺,却也不免各自交头接耳,将眼乜斜着,不住往沈蕙娘面上扫去。
那陈金荣却连正眼也未曾瞧她,只淡淡与方明照应道:“有蒙东家抬举,我自当尽心。”
沈蕙娘心知自家根基尚浅,方教众人轻看。当下也不争嘴,只与众工人两下见了礼。
她教人取了些同心绣的绣样来,又与众工人温声道:“这是同心绣的绣样,诸位今日可先细瞧来。明日辰时,我且在此处与诸位绣工教授绣法。至于染色一序,倒无甚特异,只用寻常绣线便可,诸位染工便不须添劳。”
这厢安排妥当了,方明照又携沈蕙娘往绣庄别处去认路,自不必提。
转眼月上柳梢,夜已深了。
沈蕙娘转回房中来,那架子床前早散着两只绣鞋。
她只道方宝璎已歇下了,正轻手轻脚自床前过,欲往那藤榻边去时,却教帘帐中伸出一只手来,捉了她衣角。
沈蕙娘冷不防教她唬了一跳,忙扭头瞧去。
只见方宝璎往帐帘中间钻出个圆脑袋来,仰着脸将她上下打量一回,笑嘻嘻道:“可把沈管事盼回来啦。”
沈蕙娘轻轻在她腕上一拍,只道:“这早晚的,你自歇下便了,却盼我作甚?”
方宝璎却仍不肯撒手,犹道:“母亲今日偏赶我去书院,可将我窝憋得两眼发昏。你今日往绣庄里头去,却有什么趣事?且说来与我解闷耍子。”
沈蕙娘吃她歪缠不过,教她拽进帐中坐了,只将白日间光景说来。
方宝璎盘膝在她身侧坐着,将她言语一一听来,忽笑道:“亏得我教你细说来。倘或不说时,只怕你明日吃了闷棍,还不知来处呢。”
沈蕙娘问道:“这却如何说来?”
方宝璎便道:“她们既是瞧你不上,明日岂不与你打一个下马威?”
沈蕙娘只道:“打便打了,有甚可怕?我自理会得。”
方宝璎“嗳呀”一声,蹙眉嗔道:“你这话却说得好生轻巧!你既不晓她等脾性底细,又如何与她众人理会?”
她一面往绣枕上一歪,当下掰着指头,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将众工人底细一一说来。
说罢时,沈蕙娘尚未有言,她自家倒先喜得在床上滚了几滚,夸口道:“论起消息灵通,姑奶奶若称越州第二,谁人敢称第一来?”
那厢沈蕙娘细细听过,心下已有分较。
她正自思索,忽见方宝璎凑近了笑道:“我这夜游神与沈娘子点化了一回,沈娘子却该与我供奉些什么?”
沈蕙娘摇头笑道:“好个分毫必争的方小姐。你白日学里劳累,现下且伏倒了,我与你将肩背松快一二便了。”
方宝璎作势将手把她一拍,俏声道:“好小气也!”却是依言往床上一伏,由着沈蕙娘捏肩捶背,不在话下。
翌日辰时,沈蕙娘换过一身青布衣衫,依约迳投绣坊来。
入得屋去,但见四十来个绣工已在屋中聚齐,此时分作东西两边,各自架好了绷子。
沈蕙娘既得方宝璎提点,早将众人底细熟记在心。打眼瞧去时,虽不曾认全了人面,倒也观得些亲疏情势。
只见有那年长些的,自与陈金荣一道在东边坐定。
陈金荣坐在东首,沈蕙娘来时也不过略略一掀眼皮,把那淡漠眼风将沈蕙娘一扫,却犹是板着一张脸孔,半点不曾松动。
原来这绣工之中,头一个难缠的,便是这陈金荣。
她向来自负,专爱拿捏个派头,性子也犟得老驴一般,最恨旁人驳她主意。
偏生她有一手双面异绣的绝活,寻常绣技更不消说。凡她经手的绣活,见了的无不称赞。加之她入绣庄已有二十余年,不独众绣工唯她马首是瞻,便连方明照也要敬她三分。
沈蕙娘远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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