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那无情的咬合声,每一次“嘀”声响起,便是一道短促而决绝的判决,放行或是驱逐。
人流如同被无形巨手推搡着,永不停歇地从那狭窄的口子挤进来,又涌出去,留下混杂着体味、廉价香水、尘埃与金属锈蚀的浑浊空气,沉重地压在我的肺叶上。我站在这里,藏在这台巨大的X光安检机投下的阴影里,戴着这副磨得发亮、边缘已经微微发硬的白色橡胶手套,日复一日地重复着那个机械的动作:抬手,指向传送带,声音平板无波:“请将随身物品放入安检筐,过机检查。”
我的目光,却像被磁石牵引着,越过攒动的人头,越过那些疲惫或漠然的脸孔,死死地锁在进站口那道即将亮起的闸门绿灯上。来了。感应门无声地滑开,清晨略显稀薄的阳光短暂地涌入,勾勒出一个高挑、利落的身影。
江漓。 她像一道精心调试过的光线,精准地切入这片灰蒙蒙的混沌。一身剪裁锐利、质地精良的象牙白西装套裙,线条硬朗得仿佛能割开空气,恰到好处地收束出她挺拔而富有力量感的腰身。七厘米的细高跟鞋,是那种优雅又危险的哑光黑色,纤细的鞋跟稳稳地敲击着冰冷坚硬的地砖,发出清脆、不容置疑的“笃、笃”声。她手里提着的,是那只标志性的铂金色铂金包,此刻正随意地搁在传送带入口处,那温润的皮质光泽在安检通道惨白的灯光下,依旧低调地流淌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矜贵。
我藏在安检机后面,喉咙莫名地发紧,每一次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什么。她微微侧身,姿态放松却又带着一种难以模仿的韵律感,将那个价值不菲的包放进安检筐。黑色的传送带无声地启动,将那只包吞入安检机幽暗的入口。
我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追随着它,直到它完全消失在那片代表窥探的幽蓝光影里。她本人则走向一旁的金属探测门。我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尽管她根本不会看向我这个角落。探测门尽职地发出平稳的蜂鸣,绿灯亮起。她目不斜视地迈步而出,走向传送带的另一端,精准地接住了刚好滑出的铂金包。动作一气呵成,流畅得如同精心排练过无数次。那羊皮底的鞋跟,每一次落下,都像是踩在某种无形的琴键上,发出沉闷又清晰的回响。笃、笃、笃……那声音穿透通道里所有的嘈杂,一下,一下,不紧不慢,却沉重地碾过我胸腔里那颗疯狂擂动的心脏。
我甚至能闻到一丝极淡的、清冽又带着些微冷甜调的香气,那是她经过时留下的痕迹。这气息,像一根无形的羽毛,轻轻搔刮着我最隐秘的神经末梢。直到那抹挺拔的白色彻底消失在通往站台的扶梯转角,通道里那令人心悸的压迫感才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我靠在冰凉的金属安检机外壳上,才发觉自己刚才竟屏住了呼吸。橡胶手套包裹下的掌心,一片湿滑粘腻。 “林晚!发什么愣!高峰期到了!” 班长粗粝的吼声如同冰冷的钢鞭,瞬间将我抽回现实。
我猛地一个激灵,抬头望去,进站口外早已排起蜿蜒的长龙,一张张或焦躁或麻木的面孔挤压在闸机前。刺耳的闸机开合声、行李箱轮子摩擦地面的噪音、乘客不耐烦的催促声瞬间汇成一股汹涌的声浪,劈头盖脸地砸了过来。 “对不起,班长!”我慌忙应声,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赶紧低下头,将橡胶手套的边缘用力向上扯了扯,试图盖住手腕上那一点暴露的皮肤。那灼热的目光,那擂鼓般的心跳,那几乎要破胸而出的悸动,瞬间被这汹涌的现实狠狠摁了回去。我重新抬起手,指向传送带,声音平板,努力将刚才那一幕强行压进脑海最深的角落:“请将随身物品放入安检筐,过机检查。”
手指隔着橡胶手套,触碰到一个又一个陌生的包裹、行李箱、购物袋。冰冷的,粗糙的,油腻的……触感各异,却都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疏离感。我的目光偶尔会飘向那部监控屏幕。屏幕上,无数灰黑交织的轮廓在幽蓝的背景里无声滑过——扭曲的行李箱骨架,模糊的电子设备形状,层层叠叠的衣物纤维……唯独没有那抹优雅的象牙白,没有那个轮廓分明的铂金色包影。日复一日,我站在这里,像一枚被钉在庞大城市运转机器上的、微不足道的螺丝钉。江漓,她则是这机器上偶尔闪耀掠过的、遥不可及的光点。
她的存在,如同一面过于清晰的镜子,冷酷地映照出我的卑微与局促。我身上这件深蓝色的安检制服,布料粗糙,肩线总是有些不合身地下塌,袖口被反复洗涤摩擦得微微发毛起球。而每一次她经过,那身利落昂贵的行头,那周身散发的、被精心养护过的光泽感,都无声地提醒着我脚下站立的这块方寸之地,和她所驰骋的那个流光溢彩的世界之间,隔着怎样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我甚至不敢长久地直视她的眼睛。那目光太亮,带着一种职业习惯淬炼出的精准与审视,仿佛能轻易洞穿我所有藏在制服和手套之下的、不合时宜的幻想。日子就在这种无声的、单方面的凝望与剧烈的自惭形秽中缓慢爬行。直到那个暴雨倾盆的黄昏。那天的雨来得毫无预兆,又异常凶猛。铅灰色的云层沉沉地压在城市上空,才下午四五点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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