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像李沧河的水，不紧不慢地淌着。陈屿和程燃这对“六岁差”夫妻，就在这水波里，一个像沉底的鹅卵石，一个像蹦跶的鱼虾。
程燃依旧是那个“急先锋”。大清早，厨房就是她的战场。“陈屿！陈屿！”她嗓门洪亮，穿透力堪比小区广场舞的音响，“跟你说了八百遍！微波炉热完榴莲，门要敞开散味儿！不然下次热牛奶都一股子‘生化武器’味儿！你倒好，又给关上了！”她叉着腰，瞪着刚从厕所慢悠悠踱出来的丈夫。
陈屿顶着一头睡得乱糟糟的头发，脸上还带着点懵懂的水汽，像刚被惊醒的树懒。他“哦”了一声，走到厨房门口，探着头往里嗅了嗅，然后咧开嘴，露出一个有点憨又有点讨好的笑：“嘿，味儿是挺冲……下次注意，下次注意。”说着，他顺手拿起旁边一块抹布，象征性地在微波炉门框上擦了两下，动作慢得让程燃恨不得替他擦。
“下次下次！你哪次记住了？”程燃翻了个白眼，一把抢过抹布，自己三下五除二把微波炉里外擦了一遍，动作麻利得像在给新兵连示范，“指望你？黄花菜都凉八回了！”
陈屿也不恼，就倚在门框上看着她忙活，眼神温温吞吞的，像泡久了的茶。他知道，程燃这嘴，刀子似的快，可心比豆腐还软。昨天他随口提了句肩膀有点酸，今早起来，就发现床头柜上多了瓶活血化瘀的按摩油，还是他常念叨的那个老牌子。他当时心里一暖，像喝了口刚温好的黄酒。
程燃在单位，是出了名的“铁娘子”。项目进度、KPI考核，她盯得比谁都紧，风风火火，雷厉风行，手下的小年轻见了她都打怵。可回到家，对着陈屿这团“温吞水”，她那股子要强劲儿，常常像拳头打在棉花上——使不上力，还憋得慌。
比如上周六，程燃加班回来，累得像条脱水的鱼，进门就看见陈屿歪在沙发上，捧着手机，屏幕上花花绿绿，像是某种悠闲的消除游戏，电视里还放着咿咿呀呀的戏曲频道，音量开得不大不小，正好营造出一种“岁月静好”的氛围。
“陈屿！”程燃鞋都没换利索，火气就上来了，“你看看这地！茶几上的灰都能写字了！阳台的衣服晾了两天，再不去收都要长蘑菇了！你就不能动动你那金贵的屁股？”
陈屿慢悠悠地抬起头，眼睛从手机屏幕上移开，看向她，脸上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嗯？哦……衣服啊，天气预报说下午有阵雨，我想着等雨过了再收，省得淋湿了还得重洗。”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茶几……我看着还行啊？要不，我现在擦擦？”说着，他作势要起身，那速度，在程燃眼里堪比树獭考拉换棵树。
“行行行！你坐着吧！等你擦完，天都亮了！”程燃气呼呼地冲进卫生间拿抹布，嘴里还在念叨，“指望你？我上辈子欠你的！”她风风火火地擦桌子，收衣服，动作带着一股子“恨铁不成钢”的狠劲儿。可擦着擦着，她瞥见沙发角落，自己那条被洗得发白却一直没舍得扔的旧围巾，不知什么时候被叠得整整齐齐，上面还放着一个洗好的、她最爱吃的脆桃。她心里那点气，像被针扎破的气球，“噗嗤”一下就漏了大半。
陈屿呢？他并非真的油盐不进。他只是有自己的节奏。程燃那些“咆哮”，他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大半，但重要的东西，像种子一样，都悄悄埋在了他那片慢悠悠的心田里。
程燃上个月手机摔了屏，碎得像蜘蛛网，心疼得直抽气，骂骂咧咧说“破手机真不经摔”，又说“等年底发了奖金再换”。陈屿当时“嗯嗯”应着，没什么表示。结果没过几天，程燃下班回家，发现茶几上放着一个崭新的手机盒子，正是她之前刷购物网站时多看了两眼的那款。旁边有张便签纸，上面是陈屿那笔力透纸背却有点歪扭的字：“旧屏碎得闹心，换了清净。钱从我的小金库出（别骂，小金库也是你发的零花钱攒的）。”
程燃拿着手机，鼻子有点酸，嘴上却不饶人：“又乱花钱！谁让你买了！那旧屏还能凑合用呢！你小金库攒点钱容易吗……”可转身，她就偷偷笑了，拿着新手机左看右看，像个得了宝贝的孩子，还特意给陈屿泡了杯他最喜欢的浓茶。
他们的快乐也简单得可爱。陈屿在早市淘到一把品相极好的紫砂壶，能乐呵呵地摩挲一晚上，泡出的茶非要程燃尝一口，说“是不是有股子山泉味儿？”程燃则可能因为今天地铁有座、方案一次通过、或者回家发现陈屿破天荒地主动把垃圾倒了（虽然只倒了厨房那一小袋），就能高兴地哼起歌，晚上多炒个他爱吃的油焖笋。
真正的考验，是去年冬天。程燃娘家老父亲突然中风住院，情况危急。消息传来时，程燃正在公司开一个重要的会，瞬间天旋地转，强撑着安排完工作，整个人都懵了，手脚冰凉地往医院赶。到了医院，缴费、检查、找医生、安排陪护……一堆事砸下来，她再要强也慌了神，站在人来人往的急诊大厅，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掉下来。
就在这时，一只温热的大手稳稳地握住了她冰凉颤抖的手。是陈屿。他不知道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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