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笔问朝

听弦知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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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落礼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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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是。”

    沈律又道:“她若再写下一笔呢?”

    顾之晏指间一顿。

    过了片刻,他语气平静,却如纸下暗印:

    “若她落第二笔,我便不能不动了。”

    说完,他将那张副文轻轻丢入火中。

    纸卷焰起,“原稿待考”四字烧完,灰色翻卷如夜雪初动,未尽却隐入风中。

    夜落时分,天色已深,雪仍未停。

    乔知遥回屋后,将外衣覆在屏风边上挂干,复又点起灯,炉火渐旺,方才驱散一身微寒。

    屋中仍如昨日,无多陈设,除案几之外,唯有一架旧书柜,留着她自实录馆调来的一部旧录本子。她习惯于夜深时再翻一遍白日誊写之文,有一半是为自验笔误,另一半,则是为确认自己的字还在。

    她取出今日所誊那一卷摊开。

    纸页已干,墨色虽稳,尾页却多出一个“副注”贴角,是今日回卷后由诰录署外吏所附,写着:“所注之‘原稿待考’,已转梁大人亲审。”

    乔知遥心口微滞,却未惊。

    她知道,那四字若留存下来了,就一定会被看到;而若未留,则说明她从一开始就被过滤掉了。

    如今“转梁主官亲审”明明白白写出,说明她的这一笔,已被纳入了真正的诰录之眼。

    乔知遥盯着那句副注,许久不语。

    过去她在实录馆时,不过是“协修小吏”,誊的再多,也不过是将别人的话转录一遍。她曾自信自己是忠于纸笔的人,字中无情、笔中无意。

    可如今她越来越意识到,哪怕是一笔“似注非注”的尾注,也可能决定一段旧文能否存世。

    若这便是“字中之权”,她写与不写,已不能再说与她无关。

    乔知遥低头重新握笔,指节微凉,却将今日那页重新抄了一遍,抄至尾处,她却并未再落“原稿待考”四字,只空出三寸,轻轻一按,将笔停住。

    这一次,她什么都没写。

    可那份空白,反倒比任何注脚都更有分量。

    乔知遥起身收卷,正欲息灯,却发现案侧书箱中多出一卷未拆封简卷,朱封尚新,纸口缝得极紧,未留提字,只在一角印了“熙四·春拟·叁”。

    她怔住。

    这卷她未收过,也不在今日交接名册上。

    乔知遥缓缓将其抽出,心中已隐约明了来路。

    这是从梁主官的案上转下的“私卷”—— 没有派送人、没有明令,甚至没有主名,就像一张“只写给她看的纸”。

    乔知遥未拆开。

    只是将卷平放案前,灯火映得纸口泛起微黄之光。

    风穿廊外,雪声未歇,她望着案上那一纸未拆的封卷,忽而意识到——

    她已经从“翻旧案之人”,走到了“被选中试笔之人”。

    次日清晨,诰录署比往日略静。

    积雪未化,道路清寒,署中值录几人因风寒未到,案前空置近半。乔知遥照常入席,仍坐在偏西案边。她将昨日那封未拆的卷置于手中,未动,只等来人指示。

    未过辰时,谢瓒从中堂步入,一身朝衣雪纹尚未抖净,足下无声,却径直朝她而来。

    乔知遥起身行礼。

    谢瓒未言,只将她案前那卷取过,翻转印章一看,唇角略动,似是确认无误。

    “此卷昨夜自梁大人案边转来,”谢瓒淡淡道,“无主批、无首署,落款处空。”

    乔知遥一怔,未答。

    谢瓒却已将卷递回,语气不轻不重:

    “落款,由你决定。”

    短短一句,却如笔锋破纸——落款不是让她署名,而是让她写出最后的归属之意。

    原本她无权触及的案卷,如今落笔却归她决定。

    乔知遥接过那卷,指尖微沉。

    这一刻她明白了——

    她已不是那个只在边卷抄字、附注的抄写人,而是被允许决定一纸卷宗“定稿者是谁”的“执笔人”。

    而这,正是权力的最初形式。

    谢瓒望了她一眼,目光平静:

    “写之前,想清楚。此卷写下去,便算你接了。”

    乔知遥点头。

    灯下微光照着她的侧脸,素衣浅色,神情极静,只有眼神里那一线雪光未散,像是自昨夜走来的残霜未化,又像是下一场风雪的前兆。

    不远处,梁秉昭于内堂翻阅昨日交卷副录,目光扫过乔知遥所写“原稿待考”四字时,手指微顿。

    他未语,只将卷搁回卷架。指尖在纸脊上一顿,似在定某种评判。

    他低声自语,像是随手落句,又像是落在某个盘棋之上:“她落了第一笔。”

    而更远处,顾之晏自枢密外廊而出,立于宫墙之侧。雪后初霁,宫道未扫,远处诰录署屋脊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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