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灵光一闪,随即吩咐一旁的小厮:“劳烦,将死者上身的衣裳除下。”
那小厮愣了一秒,似是有点畏怕,但他依旧解了彭智的腰带,,一撩湛蓝的交领长衫,露出了他有擦痕的背。
背部有擦痕,说明他死后被人拖拽过。
不对。
这件衣裳被更换过。
款式与大小虽与他在太燕山那时着的那一件一模一样,但并不是同一件。
覃晏初先后查看彭智的眼、口、鼻。
他身旁站了小厮太守一干人,苏宏率先出声问:“可有什么发现?”
“死者舌根发乌,跟太守府中的五位死者一样,是中了毒,但不同的是,死者身上并未有其他的致命伤,也就是说明他中毒后并未有自尽行为,而是直接因毒身亡。
“而且这彭智看似七窍流血,但鼻窍、眼周和口舌间皆没有残血遗留,看模样,是他死后,有心之人特特将血色绘在他的脸上的。”
她如实阐释这其中的缘由,而且她也没法子撒谎,因为商关汉就站在她的身侧,她稍有些遗漏错误便就算了,她还能含糊搪塞说自己的经验不足,可若是被商关汉发现她多有隐瞒,反倒是引人生疑。
“而且尸首有被拖拽的痕迹,说明知府府衙内并不是第一案发地。是死者毙命后,有人将其尸首迁移至贵府中。”她顿了顿,“可他的衣裳未有磨损的痕迹,大约是有人去买了件一模一样的衣裳,将原来那件衣服给更换了。”
当然,她不会直言死者真实死在的地方是何处,她至今还没摸索清商关汉对这位元老级影卫的态度,她也不知商关汉是否会追究。
“……可,可已死之人又怎会来到吾府中?”苏宏茫然失措,连舌头都捋不太顺。
商关汉问:“知府可曾招惹过些不轨之人?”
他这话说得委婉,但实则也是在问苏宏有没有与人交恶,或是有没有得罪一些有能耐的人。
“自,自当没有。”苏宏连口鼻也不捂了,语气确凿。
商关汉没再追问,但他那双碧眼依旧转溜着,多瞥了他几眼。
商关汉上前几步,摘了彭智的发冠。彭智的发髻本就凌乱不堪,这下倒是如干枯的稻草一般簌簌地落下来,又似缠绕的枯草,拧成一团。
商关汉的手拖在那枯发下,抖了抖手腕,发间落下了些许细小的颗粒。
是黄沙土。
“禹城与京畿毗邻,太燕山便坐落于二者的交界处,山上黄土众多。”
覃晏初的手心微潮,仿佛那些罪证如同她掌中的汗水,一点一点地浮冒出来。
于血海中踽踽独行三年之久,覃晏初以为自己早已忘却了恐惧为何物。如今看原来,她对自己的误解依旧很深。
三年前,覃晏初大病初愈,背上的刀疤还要日日敷药,不适宜入门训练,故而她被安排至藏书房打杂了数月。正巧在此时,飞观阁出一个偷盗转卖阁中案件卷宗的叛徒。
那晚她正在飞观阁的正堂帮忙擦拭刀器,那受审的人被阁中护法挟着,被迫跪在地上。
发髻散乱,垂首受戮的姿态,多么像数月前,在法场引颈受戮的她。
商关汉头也未抬,而是下令,叫覃晏初杀了他。
覃晏初永远忘不了那个场景。
那时的她气力不大,很是虚弱,光是拿把匕首,手腕都会跟着发抖。
她颤着手,把刀切中叛徒的腹部。可她的力气不足,所以刺得不深。
商关汉一手撑着额侧,说:“不够。”
覃晏初继续使劲,伤口一寸一寸没入他的腹部,很是缓慢。
商关汉不知何时起身,走到了她的身后,一把攥住她的手,把见血的刀刃拔了出来。
他的手很凉,而商关汉就带着这种凉意,引着她,将刀刃刺入反贼的心脏。
那颗热着的、跳动的心在她的手下停止了。
“背信弃义者,便是如此后果。”商关汉在她耳边道,如同梦魇的呓语。
潮热的血落在她的白裳上,红艳似梅,她的泪也沿着面颊落了下来,洇湿了裙摆。
她的裙上一时红白梅相间,妍极盛极,像是在她的群摆上开出了一整个冷酷的雪天。
寂夜里,她杀死了那个引颈受戮的自己,又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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