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清妍从铜镜里瞥见云漓期待的眼神,忍不住轻笑:"想去瞧瞧?"
"可不是我想去!"云漓急急辩解,手上动作却不停,"是想着小姐整日在府里闷着,不如出去散散心..."
"备轿吧。"陆清妍看着镜中自己略显苍白的脸色,确实该出去走走了。自从嫁入将军府,她就像只困在笼中的鸟,整日提心吊胆。虽然沈昱这些日子待她...还算温和,但那股无形的压迫感始终挥之不去。
半个时辰后,主仆二人乘着素轿来到西市。秋日的阳光暖融融地洒在肩头,陆清妍深吸一口气,空气中飘着糖炒栗子和新出炉胡饼的香气。
"小姐快看!"云漓拽着她的袖子,指向一个挂着彩色幡子的摊位。胡商操着生硬的官话吆喝,摊位上摆满了琉璃器皿、象牙雕件,还有各色香料。
陆清妍的目光却被角落里一串珊瑚手钏吸引。殷红的珊瑚珠间点缀着细小的金铃,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姑娘好眼力!"胡商笑眯眯地凑过来,"这是南海来的宝贝,戴在腕上能驱邪避祸..."
她正欲伸手触碰,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温婉的女声:"这手钏我要了。"
转身看见一位身着湖蓝襦裙的年轻女子,身边跟着两个丫鬟。女子约莫十八九岁,柳叶眉下是一双含着笑意的杏眼,发间只簪了一支素银簪花,却衬得气质格外清雅。
"原来是林小姐。"云漓在陆清妍耳边小声提醒,"这是翰林院林大人的千金,林若雪。”
她可不是什么闲杂人等,这场婚事本是她和沈昱的,要不是沈将军指名道姓要求她陆清妍,林若雪早就和沈昱成眷属了。
因此,她愤,也恨。
陆清妍微微颔首,对方却已款款行至近前。林若雪目光在珊瑚手钏上流连,葱白指尖轻轻抚过金铃:"前些日子将军还提起,说南海珊瑚养人。"她抬眸浅笑,眼波流转间带出几分亲昵,"不想今日就遇上了。"
云漓捏着帕子的手蓦地收紧。陆清妍感觉喉间像是梗了颗青梅,酸涩得发紧。她与沈昱成亲不过旬日,这七日里两人统共说过的话,十个指头都数得过来。原来他对旁人倒是多话。
"既是林小姐先看中的..."她刚要退让,忽听得金铃轻响。一柄玄铁剑鞘横在两人之间,骨节分明的手掌按住珊瑚手钏。
"南海珊瑚虽好,却不衬林小姐的玉腕。"低沉的嗓音裹着秋阳的温度落在耳畔,陆清妍还未回神,腕间已是一凉。沈昱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将手钏套上她的手腕。玄色箭袖上还沾着校场的黄沙,龙涎香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
林若雪脸色微变,旋即又绽开笑靥:"沈将军说得是,这艳色原该配陆姐姐的雪肤。"她退后半步,目光扫过沈昱仍搭在陆清妍腕间的手,"上元夜承蒙将军相救,家父一直想请将军过府..."
"职责所在。"沈昱截断话头,转身时披风扬起细小的尘烟,"夫人可还有想看的?"他这话问得陆清妍,目光却盯着三丈外卖糖人的老翁。
晨风掠过他紧绷的下颌线,将耳后那道寸许长的旧疤衬得愈发狰狞。
陆清妍这才惊觉他握着自己手腕的力道大得惊人。那些刻意保持的距离,晨起时总凉透的床榻另半边,还有午夜梦回时屏风后静坐的剪影,此刻都化作腕间灼人的温度。
"将军怎么来了西市?"她不着痕迹地抽手,金铃在袖中发出细碎声响。
沈昱捻了捻空落落的指尖:"巡防营说今日有流民混入商队。"他忽地俯身,薄唇几乎擦过她耳垂,"你的发簪歪了。"
陆清妍耳尖腾地烧起来。这七日来他们最亲密的接触,不过是敬茶时衣袂相触的瞬间。此刻他温热的呼吸拂过颈侧,竟比昨夜纠缠的梦魇更让人心慌。
"小姐!"云漓突然惊呼。人群骤然骚动,几个蒙面人从香料摊后窜出,寒光直指林若雪。沈昱旋身将陆清妍护在身后,长剑出鞘的铮鸣惊飞檐下白鸽。
陆清妍在漫天飘落的翎羽中踉跄后退,后背撞上坚实的胸膛。沈昱左手持剑格开刺客,右手稳稳托住她的腰。刀光剑影里,她听见他胸腔震动的低笑:"站稳了。"
一阵电光火石之后,林若雪攥着被染血的帕子站在街角。胡商摊位上那串珊瑚手钏仍泛着血光,断口处参差的碎玉扎进她掌心。
"林小姐的帕子。"沈昱的声音从身侧传来时,她正用染血的指尖摩挲手钏上的金铃。玄色披风掠过她裸露的腕间,带起细沙扑进眼眶,"刺客的刀刃淬了孔雀胆,沾血即化。"
林若雪抬头望进他眼底,晨风卷起他披风下摆,露出腰间狼牙刀暗红的血槽。
"多谢将军相救。"她将帕子递过去,绣着并蒂莲的绢角还沾着刺客的黑血。
"不必。"沈昱打断她的话,指尖掠过她腕间金铃。"夫人可还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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