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陆清妍用帕子裹住她渗血的伤口,瞥见王嬷嬷正攥着藤条往人群里缩,"你叫什么?"
"阿......阿箬。"小丫鬟抽泣着比划,"爹爹说,是箬竹的箬。"
正午的日头忽然晃得人眼晕。陆清妍望着阿箬腕间褪色的红绳,想起几年前上元节,那个追着她卖竹编蚱蜢的小丫头。
"跟我来。"她扯断腰间丝绦替阿箬系紧伤处,云纹锦缎缠在粗布衣袖上格外刺目。穿过月洞门时,听见身后婆子们窃窃私语:"她一个小小的押司之女,摆什么谱......将军怎么娶这么一个泼妇。"
东厢房的湘妃竹帘刚掀起,阿箬突然跪地叩头,额头撞在青砖上咚咚作响:"求夫人别赶我走!王嬷嬷会打死我的!"她哆嗦着从怀里掏出半块黢黑的饴糖,"这是弟弟临死前......"糖块上粘着的草屑,像极了那年陆清妍在乱葬岗见到的,裹着婴孩的破襁褓。
窗外蝉鸣突然刺耳。陆清妍攥着茶盏的手微微发抖,滚烫的茶水溅在手背也浑然不觉。
阿箬断断续续的哭诉里,她拼凑出一个再熟悉不过的故事——贪墨的县令、投井的母亲、被马匪掳走的妹妹,和那个为换半袋米将她卖进将军府的赌鬼父亲。
"从今日起,你就在内院伺候。"陆清妍摘下鬓边的点翠簪子塞进阿箬手中,冰凉的宝石硌着少女掌心的茧,"拿着这个,没人再敢动你。"
几个时辰后。
暮色初临时,沈昱腰间的狼牙刀撞开雕花木门,玄色披风还沾着校场的尘土。王嬷嬷几乎是立刻扑了上去,枯黄的手指攥住他的衣摆:"将军!那陆氏实在放肆,竟公然违抗您的规矩......"
沈昱挑眉打断,鎏金护甲挑起王嬷嬷的下巴:"聒噪。"他余光瞥见廊下缩着的阿箬,腕间新缠的丝绦刺得他眯起眼——分明是今早他亲手替陆清妍系在香囊上的。
陆清妍从屏风后转出,点翠簪子在鬓边摇晃:"将军来得正好。"她示意阿箬上前,少女腕间青紫的鞭痕在烛光下触目惊心,"王嬷嬷越权动刑,不知该当何罪?"
沈昱的桃花眼瞬间覆上寒霜,狼牙刀出鞘三寸,寒光映得王嬷嬷面如土色。"这将军府何时轮得到你来掌管?"他的声音冷得像北疆的冰刃,忽然凑近她身边,"嬷嬷是太后赏赐的人,难道不知什么该管,什么不该管。"
王嬷嬷的膝盖重重砸在青砖上,额头贴着地面颤抖:"将军恕罪!老奴只是怕那丫头坏了规矩......"
"规矩?"沈昱冷笑,"她的话,便是规矩。"他低头盯着陆清妍泛红的眼尾,声音不住又狠厉了几分。
沈昱转头望向王嬷嬷,眼中杀意翻涌:"再有下次...”他突然甩袖,案上的茶盏应声碎裂,滚烫的茶水溅在王嬷嬷脚边,"滚!"
陆清妍脑子有些懵,本来都做好了和这个大将军大干一场的准备,可谁想到,他怎么无条件的站在自己这啊!
“你...”她出声。
沈昱看着陆清妍怔愣的模样,唇角勾起一抹戏谑的弧度,桃花眼微微眯起,透着几分危险的意味:“傻了?”他伸手将她鬓边滑落的发丝别到耳后,鎏金护甲擦过她泛红的耳垂。
陆清妍回过神,慌忙后退半步,却撞上周遭的屏风,发出一阵轻响。她仰起头,强装镇定的没话找话:“谁、谁要你帮忙了,我自己也能处理!”
沈昱双手抱胸,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底笑意更浓:“哦?凭你?”他故意拖长尾音,缓步逼近,“方才某些人攥着茶盏的手都在发抖,还嘴硬?”
陆清妍脸颊发烫,想起自己在阿箬面前的义愤填膺,又想起沈昱雷霆般的手段,一时竟不知如何反驳。
他道:“下午随我去校场。”
......
“干什么?”陆清妍问到,沈昱没有回答她,转而是半撇着她的表情。
暮色染红演武场旌旗时,陆清妍的软底绣鞋正陷进沙地里。
她就这么生无可恋的被拽了过来。
真的是...“自愿”。
此刻,陆清妍的腕子正被沈昱扣在紫藤花架下。鎏金护甲硌着她跳动的脉搏,枝头残花随着力道簌簌落在肩头。
"腕骨要活。"沈昱突然松手,陆清妍收势不及向后仰倒,后腰撞上他横过来的手臂。隔着纱衣都能感受到寒意,她慌忙站稳,却见沈昱指尖拈着片花瓣在鼻尖轻嗅:"这身子骨太弱。"
廊下传来瓷器轻碰声,两个洒扫丫鬟躲在竹帘后偷看。陆清妍耳尖发烫,扯回被他攥出褶痕的袖口:"非要在这儿教?"
沈昱挑眉,狼牙刀穗子扫过石桌上的青瓷盏:"刺客可不管闺阁雅趣。"他突然旋身,玄色披风惊起满地落英,"看好了——"
陆清妍眼前一花,腕间已缠上他解下的银纹腰带。沈昱握着绦带另一端猛然发力,她踉跄着跌进他怀里,鼻尖蹭到软甲上冰凉的螭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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