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家的马车缓缓碾过青石板路,车轮与石板碰撞发出的声响,在寂静的街巷中格外清晰。
隐约可见车内之人的身影,随着马车的颠簸微微晃动。
黛玉斜倚在沁芳亭朱红的栏杆上,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中的团扇。团扇上绣着的并蒂莲,在她的摩挲下仿佛也染上了几分愁绪。
远处扬起的尘土如薄雾般弥散开来,她的思绪也随之飘向了前世。那些关于“金玉良缘”的闲言碎语,像毒蛇般在她的记忆中游走,啃噬着她的心。
“姑娘,薛姑娘来了。”紫鹃轻柔的声音打断了黛玉的回忆。
黛玉微微一怔,将团扇掩在唇边,强挤出一抹浅笑:“咱们且去瞧瞧。”
转过抄手游廊,只见贾母正热情地拉着薛姨妈的手,脸上堆满了慈祥的笑意,嘴里不停地嘘寒问暖。
宝玉和探春等人围在一旁,脸上浮现出好奇与期待。
人群中央,薛宝钗身着一袭素雅的月白襦裙,身姿亭亭玉立。她比黛玉年长几岁,鹅蛋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婉笑意,举止间尽显成熟稳重。
鬓边那支珍珠步摇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每一颗珍珠都圆润光泽,在光线的折射下闪烁着柔和的光芒,为她增添了几分贵气。
“这就是宝丫头吧?”贾母慈祥的声音响起,眼神中满是喜爱,“生得这样标致,倒和我们宝玉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这话一出,周围的人纷纷应和,夸赞之声不绝于耳。
黛玉心中微微一动,目光不经意间扫过薛宝钗颈间的璎珞,上面有一个金锁,好个金玉良缘,可她偏不愿如此。
“林妹妹。”宝钗见到黛玉,脸上的笑意更甚,她莲步轻移,盈盈下拜,声音温柔且带着几分亲昵,“早就听闻妹妹才情过人,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薛宝钗的话语间满是真诚的夸赞,然而眼底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打量。
黛玉虚扶一把,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语气温和却暗藏锋芒:“薛姐姐过誉了,倒是姐姐这通身的气派,倒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
宝玉挤到黛玉身边,眼睛亮晶晶的,兴奋地说:“林妹妹,你看宝姐姐带来的那些稀罕玩意儿,都是从南边儿带的。”宝玉的语气中充满了新奇与赞叹。
黛玉的目光并未在宝玉所说的稀罕玩意儿上停留,只淡淡扫过那些摊开的精致锦盒——里面无非是些苏绣的香囊、泥金的扇面、或是几件精巧的西洋珐琅小物。这些东西,在贾府,在荣国府的富贵里,算不得什么新鲜。
她的视线,终究还是凝在了薛宝钗颈间那抹金灿灿的璎珞上。那金锁,明晃晃的,沉甸甸的,在宝钗素雅的衣领间,显得格外刺目。锁面上似乎还錾着字迹,黛玉没细看,也无需细看。
“金玉良缘”四个字,早已随着那些闲言碎语,刻在了她心底最脆弱的地方,此刻被这实物一照,更是灼得她心口发紧。
“林妹妹?”宝玉见她出神,又唤了一声,带着几分不解。
黛玉这才收回目光,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更深了些,却更显得疏离。
她转向宝钗,声音依旧温和,如春风拂过冰面:“姐姐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了。这些南边的物件,想必是极好的,只是……”
她顿了顿,指尖轻轻划过自己团扇上那对并蒂莲,莲瓣在她指下微微凹陷,“妹妹素来不喜这些繁复点缀,倒辜负了姐姐一番心意。”
这话说得客气,却像一根细针,轻轻刺破了方才众人对宝钗礼物的赞誉营造出的融融暖意。
宝钗脸上的温婉笑意丝毫未变,仿佛没听出其中的意味,反而更显体贴:“妹妹说哪里话,不过是些粗陋东西,给姐妹们赏玩解闷罢了。妹妹清雅脱俗,原不在此等俗物上用心,这才是真性情。”
她这话接得滴水不漏,既全了黛玉的面子,又显得自己大方得体。
贾母听了,更是连连点头,拉着宝钗的手赞道:“瞧瞧,这才是大家闺秀的气度!宝丫头年纪虽小,说话行事却这般稳重周全,真真是难得。”
“老祖宗谬赞了。”宝钗微微垂首,颊边浮起恰到好处的红晕,鬓边的珍珠步摇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曳,那柔和的光晕,仿佛能抚平一切棱角。
黛玉的心,却像被那珍珠的光芒刺了一下。宝钗越是这般周全,越是衬得自己方才那句“不喜繁复”带了小性儿。
她看着宝钗颈间的金锁,看着贾母拉着宝钗的手亲热无比,看着宝玉新奇地摆弄着那些“俗物”,甚至探春、迎春她们也围在宝钗身边,笑语晏晏……
一种难以言喻的孤寂和酸楚,如同沁芳亭外那暮秋的凉意,无声无息地裹住了她。
她仿佛成了一个局外人,站在热闹的边缘,看着属于别人的“金玉”之喜。前世那些被啃噬的记忆,此刻加倍鲜活起来,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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