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爷的搪瓷缸刚沏上碧螺春,忽见团影子掠过栅栏。“哪来的野狗!”他骂声未落,黄二小已滚过减速带,肚皮蹭着柏油路,蹭出串火星子。
它原本就是条肉多的狗,跑起来不利索,肚皮一晃一晃。有人见了,还以为哪家丢了烧鸡。
它知道回家的路。
“喂!”有人在街角喊,“你家那狗跑疯啦!”
到门口,黄二小果然疯了似的扒拉门,刨门槛,一边嘴里含糊叫唤。
刚寻找秦梧无果的秦观海不耐烦地开门:“来了,来了,别那么激动!”可见到的不是自己那没大没小的儿子,也不是他常说“哪哪都跑”的那小丫头,而是几近发狂的大金毛,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糟了!”
直到二十七分钟后,街口才出现了小鹊的身影。
她穿着那件捉鬼服,像是刚从水雾里走出来的,头发还有点潮,脚步带点蹦。
“咦?”她嘟囔一句,“没来接我啊。”
屋里没人应她。
“人呢?”她眨了眨眼,拧开门进屋,到厨房想找点酸黄瓜泡饭吃,结果看见秦观海的外套还挂着,鞋却没了。
“喂?秦梧?”
“老秦头?”
她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了。
外头风正急,远处的槐树叶子沙沙作响。她望了一眼天,月已经偏了。
这下真是晚了,一想就知道出什么事了。小鹊咬了咬唇角,站起身,往校门口一路追去。
她走得快,到操场边时,正撞上一车急救车亮着灯,停在跑道边上。有人在搬担架。秦梧躺在上头,脸朝上,眼睛紧闭。他肚子上扎着什么——
是根白骨。
雪白的,尖锐而细长,插进去的位置极刁钻,从右肋斜斜透过。校服洇开的暗红像朵将谢的夹竹桃。小鹊瞧见秦梧喉结动了动,沙粒混着血沫子从嘴角溢出来,在月光里凝成颗红珠。
护士手指压在他腕上,袖口红杠杠的电子表滴答走着:“还有脉,快上车。”
旗杆发出一声轻响,“当——”风从四面八方围上来,像是有什么事从地底涌出来,伸出一根手指,又被什么重重压回去。小鹊站在操场边上不动了。
“哟。”她咕哝了一句,舌尖顶出个气泡音,“这不是挺精神的吗?还出特效了。”没有哭,也没扑过去大喊大叫,只是双手抱着胳膊,站在那儿,像是个等着发作的孩子。
“你来干啥。”她听见有人说。
秦观海走过来拉住她的后脖子,像提溜只炸毛的狸花猫:“甭杵这儿,挡人抬伤员。”
“我说我路过你信不信?”
秦观海瞥她一眼,半真半假地骂:“你给我路过去,别在这添堵。”
“呦,老秦头,想撵我?”她扬了扬下巴,声音还是软的,眼神却亮,“那你可得请我喝糖水,我才走。”
秦观海嘴角一抽:“你个丫头,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会儿还有心思跟我撒泼?”
“哼,提前说好,下一场我得跟着去。”
“你跟着去干嘛?去当第二个倒霉蛋?你那水平,顶多就给人纸糊个符,遇事连头都低不下去,白送。”
“你懂什么!”她跳起来拍他胳膊一下,“再说,我不跟着去,那不就出这种事了?”
“你说得好像你去了就能变成医生似的。”秦观海哼了一声,语气却松下来,“别瞎想了,人还活着。”
“我知道。”她低头,脚尖在地上蹭来蹭去,语气闷闷的,“我一看他眼睛还在动,就知道他活着。”
“他下回要是还不听我话,我就——我就每天念给他听我小时候念错的咒。”
秦观海噗一笑:“你那咒,念给鬼听鬼都笑。”
“你笑个屁!”她回嘴,“我那是故意念的错!”
“是是是,您最聪明。”秦观海伸手揉她脑袋,“我看你脑袋是水泡着的,晚上没化完形就出来乱跑?”
她啪地拍开他的手:“你才没化完形,你全家都没化完形。”
救护车轰地一声发动了,校医和老师上了车,秦梧的担架被推进去。
小鹊望着那背影,忽然也不闹了。“他要是再出事,”她轻声说,“我就不给他带饭了。”
秦观海没说话,只低低笑了声:“你带的饭,他还真就舍不得不吃。”
喜欢[捉鬼师后日谈] 三人行,雾未散请大家收藏:(m.mingyutales.com)[捉鬼师后日谈] 三人行,雾未散明隅传奇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