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愤怒,不是怨恨,而是那种被连根拔起、不知抛向何方的茫然和恐慌。毛利寿三郎张了张嘴,喉咙发紧,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盯着伊集院翎在昏暗灯光下格外平静的侧脸。
队伍终于排到两人。厚重的黑色帘幕掀开,一股混杂着灰尘、霉味和廉价香薰(大概是试图掩盖前面游客留下的恐惧气味?)的冷风扑面而来。视线瞬间陷入一片浓稠的黑暗,只有脚下极其微弱的地灯指引着方向。
压抑的呼吸声、胸腔里如鼓的心跳声,还有远处传来的、真假难辨的呜咽和摩擦声,瞬间放大了数倍。
毛利寿三郎绷紧身体,放缓脚步。
突然,斜刺里一个惨白模糊的影子伴着凄厉的电子音效猛地弹出!
“啊!”毛利寿三郎条件反射地低呼一声,身体猛地向后一缩,手臂瞬间抬起做出防御姿态,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预料中的碰撞并未发生。那个“鬼影”在距离毛利寿三郎几公分的地方诡异地停住了——一只小小的手闪电般伸出,精准地抵在那个扮演鬼怪的工作人员(或者机关?)的手肘关节处,巧妙地卸掉了前冲的力道。
“小心脚下,寿三郎。”伊集院翎平静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仿佛刚才那个快如鬼魅的动作与伊集院翎无关。
伊集院翎收回手,语气平淡得好像在讨论天气,“这种低级惊吓,靠反射神经就能应付。真正需要提防的,是那种不声不响,在你以为安全时,从背后悄悄靠近的东西。”伊集院翎意有所指地说着,脚步未停,小小的身影在微弱的地灯映照下,异常灵活而警觉,黑暗如同伊集院翎的主场。
毛利寿三郎惊魂未定地看着那个被伊集院翎轻易制住的“鬼影”缩回黑暗,耳边回荡着伊集院翎的话。
不声不响……从背后靠近……这说的仅仅是鬼屋吗?母亲电话里最后那声压抑的哽咽,父亲宣布决定时不容置疑的冰冷语气,那种被至亲之人“背后”的决定改变人生的无力感……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比鬼屋的冷风更刺骨。
毛利寿三郎沉默地跟在伊集院翎身后,看着伊集院翎小小的背影在黑暗中穿梭、预警、偶尔出手化解突袭的“惊吓”,动作流畅得如同演练过千百遍。
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在毛利寿三郎心中翻腾——对伊集院翎产生好奇,对伊集院翎精准剖析自己内心的不适,以及一种……奇异的、被看护的感觉?
前方终于透出微弱的光亮,出口在望。厚重的帘幕再次掀开,外面相对明亮的灯光和人声涌进来。毛利寿三郎长长地、无声地吁了一口气,后背衣料不知何时被冷汗浸湿了一小片。
“如何?”伊集院翎站在出口的光亮处,回头看向毛利寿三郎,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假的道具可怕,还是那些无声无息改变生活轨迹的‘真实’更让人心里发毛?”
毛利寿三郎靠在出口冰冷的墙壁上,微微喘息着,没有立刻回答。鬼屋残留的黑暗和寒意似乎还黏在皮肤上,伊集院翎的问题像一块沉重的石头投入混乱的心湖。毛利寿三郎抬起眼,望向远处璀璨迷离的摩天轮光带,那些欢快的霓虹此刻显得刺目而虚幻。过了好一会儿,毛利寿三郎开口,声音干涩沙哑,带着陌生的疲惫
“假的……至少知道它是假的。可以躲开,可以骂它拙劣……但真的……”毛利寿三郎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眼神空洞地投向虚空中某个不存在的点,声音低了下去,几乎被周围的喧嚣吞没,
“真的来了,连它什么时候靠近都不知道……等你发现,脚底下……已经是悬崖了。”父亲递过那份转学文件时不容置疑的眼神,母亲电话那头强忍的啜泣,世界根基在脚下无声碎裂的坠落感,远比云霄飞车的俯冲更彻底,更绝望。
伊集院翎没有立刻接话,静静地看着毛利寿三郎。
男孩稚嫩的脸庞在变幻的灯光下显得有些模糊,但那双眼睛却异常清晰,像沉静的深潭,映着毛利寿三郎此刻的狼狈和迷茫。游乐园的喧嚣欢乐成了遥远的背景噪音,两人之间只剩下一种近乎凝滞的沉默。最终,伊集院翎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声音很轻,像一片羽毛落下,带着了然,却奇异地没有半分廉价的同情。
伊集院翎转过身,小小的身影再次迈开步子:“走,带你去吃真正的‘人间止痛药’。”
当出租车无声地滑停在银座流光溢彩的街道旁时,巨大的喧嚣瞬间被隔绝在车窗外,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截然不同的、由金钱和格调精心构筑的宁静。
空气里弥漫着高级香氛、现磨咖啡和某种昂贵皮革混合的独特气味。橱窗里展示着精致到不真实的商品,在冷白色的灯光下泛着拒人千里的光泽。衣着考究的男男女女步履从容,低声交谈,每一个细节都透着无形的距离感。
毛利寿三郎跟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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