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雁回手中的脑脊液注射器停在半空，针尖微微发颤。那双他再熟悉不过的眼睛里，此刻盛满陌生的警惕。
"父亲派来的？"陈西楼的声音沙哑冰冷，手指无意识地摸向腰间——那里本该有他从不离身的车钥匙，"这次又是什么新把戏？"
时雁回的呼吸凝滞了。逆行性遗忘——就像文件警告的那样，解毒剂抹去了最近五年的记忆。现在的陈西楼，记忆还停留在与父亲势同水火、不相信任何人的时期。
"我是你的医生。"时雁回放下注射器，白大褂袖口沾着刚才车祸留下的血迹，"你腰椎旧伤复发，刚做完手术。"
陈西楼眯起眼，目光扫过时雁回染血的裤管和手术刀："医生会带着凶器出诊？"
监护仪突然尖锐报警，陈西楼腰间的缝合口因为剧烈动作而崩裂，鲜血迅速染红绷带。时雁回本能地上前按压，却被一记肘击狠狠撞在下颌。
"别碰我！"陈西楼蜷缩在手术台边缘，像头受伤的困兽，"你们这些拿钱办事的畜生..."
时雁回抹去嘴角的血迹，缓慢举起双手："你右臀有一道7厘米的疤痕，是2014年卡丁车世锦赛翻车留下的。"他声音平静得像在念病历，"腰椎L4、L5椎间盘突出，2016年植入的支架型号是Medtronic-7..."
陈西楼的眼神逐渐困惑。这些细节确实只有贴身医生才会知道。
"证明给我看。"他突然扯开病号服领口，"如果你真是我的医生，就该知道我心脏上的疤是怎么来的。"
时雁回瞳孔微缩——那道从心口延伸到肋下的疤痕不在任何医疗记录里。
"2017年巴塞罗那测试赛。"时雁回轻轻触碰那道狰狞的疤，"你瞒着车队服用止痛药参赛，方向盘在高速弯突然断裂。断裂面有打磨痕迹，但你拒绝调查。"
陈西楼的表情开始动摇。
"事后你在更衣室砸碎所有镜子。"时雁回继续道，指尖顺着疤痕下滑，"这道伤缝了28针，可你第二天就飞去澳门参加商业活动，因为陈振业说..."
"...说不能让赞助商看到败犬的惨相。"陈西楼接上后半句，眼神逐渐清明，"你怎么会知道这些？我从来没告诉..."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海马体突然爆发的异常放电让他痛苦抱头，监护仪的脑电波曲线疯狂震荡。时雁回趁机将镇静剂推入静脉，在陈西楼瘫软的瞬间接住他下滑的身体。
"因为后来你终于学会了信任。"时雁回对着昏迷的人低语，将染血的纱布扔进医疗垃圾桶，"哪怕只有我。"
护士站的监控屏幕显示，凌晨3点42分，713病房的患者突然开始梦呓。
时雁回冲进病房时，陈西楼正在病床上剧烈挣扎，像是陷入某个可怕的梦魇。他腰间的伤口再次渗血，将床单染成刺目的红。
"马来西亚...弯道..."陈西楼牙齿咯咯打颤，"妈妈...不要看..."
时雁回握住他挥舞的手，触到满掌冷汗。陈西楼突然睁眼，瞳孔扩散得极大："时...医生？"
这一声呼唤让时雁回心脏狂跳。但下一秒，陈西楼的眼神又变得涣散："雨好大...那个女医生在流血..."
时雁回浑身僵硬——陈西楼描述的，分明是他妹妹时雨车祸身亡的场景。可那场事故发生在五年前，当时的陈西楼根本不可能在场！
"什么女医生？"他轻声诱导，"她穿什么衣服？"
"白大褂...全是血..."陈西楼的声音突然变成稚嫩的童声，"爸爸说不能救...会被媒体拍到..."
监护仪的警报声与时雁回剧烈的心跳重合。某个可怕的猜测浮出水面——2018年陈西楼被迫注射的GH-17，很可能就来自时雨试图举报的那批问题药品。而陈振业当时，或许就带着年幼的儿子目睹了那场"意外"。
晨光透过百叶窗时，神经内科主任带来了扫描结果。
"记忆中枢正在自我修复，但过程相当...痛苦。"主任指着MRI上亮起的区域，"他潜意识里在抵抗某些记忆的复苏。"
时雁回望向病房。镇静剂作用下，陈西楼终于安静下来，只是眉头仍紧皱着，仿佛在梦中与人搏斗。
"有件事很奇怪。"主任翻动报告，"他海马体的旧损伤显示，这种记忆缺失至少存在十年以上——远早于GH-17注射。"
时雁回猛地站起，打翻了咖啡。他突然明白柯雅琴为何坚持要他看2010年的采血管——陈振业对儿子的"改造"，从陈西楼少年时期就开始了。
病床上，陈西楼的手指突然抽搐起来，在床单上划出字母"S"和"Y"的痕迹。
时雁回握住那只手，感受到指尖在自己掌心继续书写“别相信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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