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段日子颇为难熬,她既不能醒过来,亦不希望死去,只能自己与自己负隅顽抗,垂死挣扎。
刚开始,意识始终蒙了一层厚厚的雾霭。从一开始那雾霭比城墙还要密不透风,她看不见也感受不到外界,唯独能听见细碎的声响,药锅煮开时滚滚沸腾,来来回回疾驰地脚步,有人在扼腕叹息说她还太年轻,或许还落了几场雨,有水砸在青石板的脆响。
那个人几乎寸步不离地守着她,一直握着她的手腕儿输送内力。林承烨也贪恋那温暖,总是要紧紧攥住那人的手,但她慢慢发现若是握得太紧那人总会抽气,觉得那人大概是怕痛的,也就渐渐不再像要将人揉碎一般用力。
那人在很吵闹时几乎不怎么说话,只是偶尔温声吩咐把煮的药拿来,又是说要抓什么新的药要什么银针金针,总归都是要给她用上,生怕阎王再要带人走。
但等到一切寂静时,那人又变得絮絮叨叨起来,什么话都说,只不过无人应她。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是我去晚了……”
“我好像总是来晚……”
“好像……只有十七岁?还是个孩子呢。”
“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
也不知道在跟谁说话,林承烨想。但是看不出来这人倒是话挺多的。
后来日子变得愈发熬人,那层蒙在意识上的雾霭终于被挣扎着要想起来的记忆磨成一层薄纱。眼前不再漆黑一片,林承烨已经能觉出日出日落,睑映出朦胧的红色又陷入一片漆黑,就这样周而复始。
“盟主,林小姐什么时候会醒来……”
“就快了。”
“她睡了好久……”
“让她休息休息吧。”
那人长长地叹了口气,指尖划过她的额头,眼角,眉心,最后长久地停留在她眼下薄薄的皮肤。
“若她想一直这样睡下去也好,但……她一定想要醒过来的。”
是,她一定要醒过来的。
好像还有什么没想起来,在那以后呢,那三个月里发生了什么,她是为什么死去的?她……
林承烨蓦然间觉得头痛欲裂,但她不愿停止,拼命想要找到点什么,她的身躯轻轻颤动,口中吐出破碎的呻吟。
“承烨!冷静些,冷静些,不要这么着急。”
那人好像很……害怕。林承烨听着那人有些慌乱的语气竟有些于心不忍,她不再去死死抓住那人的手汲取温暖,反而轻轻地用指腹摩挲这那人的手腕儿,就当安抚。
……
不知道过了多久,回忆苦痛的终是撕烂那层雾霭,在记忆如海啸一般灌入的那一刻,她终于剧烈地抽搐起来。
那些记忆比死亡还要痛一万倍。
南燕北齐,犁洮州,林府……
林承烨猛地睁开了眼睛。
先涌上的是挥之不去的血腥味,仿佛她依旧埋在那尸山血海里。但她分明知道那人将这个房间净打扰的一尘不染,只有淡淡的草木香在香炉中焚烧。此时不知道究竟是何时,但天并不算寒凉,窗外的梅花在漆黑的夜里也能看出开得正好。
她已经不在塞北了。
“不……”
来不及等模糊的视线回笼,眼眶几乎不受控制地涌出温热的泪水。林承烨咬着牙拖起空虚的身躯从床榻上起身,但未曾想双腿如此无力,她竟一步未迈就已经重重地跌在地面。
“唔……咳咳……”
胸前包裹的白纱又渗出鲜血,鲜血从嘴角流出。林承烨难以置信地想要聚拢起内力,却绝望地发现五脏六腑中竟寻不到一丝流动的力量。
经脉寸断,内海尽失。对于习武之人来说与废人无异。
那她今后要如何,她要如何……讨回她们一家,乃至犁洮州的血海深仇。
“哎哎哎,谁说你能下床的,我好不容易把你救回来。”
一阵带着梅花香的风吹开门扉,林承烨还没来得及看清来者就一下被月白色的广袖绸衣包裹,那人的手臂扶住她的后背送入那股温柔的内力,一手穿过膝弯,将她整个人抱进怀里,小心翼翼地放回床上。
那人刚在夜色中摘回的梅花枝洒落一地,衣服上还带着几片淡红色的残瓣。
“你看,伤口又裂开了。”
“塞北,塞北怎么样了……塞北,犁洮州……”
林承烨顾不得胸口的疼痛,失魂落魄地拽住那人的衣领,从齿间挤出几个字,心却冷得发痛。
那人沉默了一下,修长的手指滑进攥住林承烨的指缝,又轻轻将她的头靠在自己胸前。或许是这个姿势太有安全感,林承烨轻轻半阖上眼睛。
许久,那人温平的声音带着怆然。
“……永靖廿年十月末,南齐将军宓梵与北燕亲王拓跋年率北燕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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