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而久之,去芸台书肆采购学具便成了太学生们心照不宣的规矩。
毕竟世家子弟不缺这点钱财,而寒门子弟的想法又压根不会有人在意。
可沈荔见过芸台书肆售出的麻纸,贵、粗糙、起毛边,且极易晕染,无论材质还是做工皆比别家差上许多。
沈荔与几名夫子不愿再看到学生辛苦撰写的文章被晕染得一塌糊涂,便默许他们去采买别家的优良纸本。
后此事被王祭酒知晓,沈荔与那几名年轻夫子的处境便艰难了许多。
思及此,沈荔轻轻“啊”了声,后知后觉地发现了自己连日倒霉的症结所在。
沈筠沉吟片刻,缓声问:“阿荔,你确定纸张为此家书肆独有?”
沈荔笃定:“书肆老板请了人打浆晒纸,专供自家书肆,如此便可刨去中间差价,将利润最大化。”
这般粗糙易起毛边的纸张,全兰京找不出第二家。
何况何进贤的据点在西市客舍,却要跨过半座城池,专门跑去北街毗邻学宫的书肆买纸,实在可疑。
“好,我会命人查一查这家书肆。”
对于自家妹妹,沈筠自是全身心信赖。
“阿兄,你可曾听过外祖家的旁支里……有一位叫王瞻、字鹤轩的人?”
“太学博士祭酒王瞻?”
沈筠略一思索,叹道:“你知道的,自母亲故去后,我与外祖那边的人来往不深。怎么突然问这个?”
“没什么。”
沈荔想了想,又道,“此人或与书肆有关,阿兄可一并查查。”
沈筠颔首应允,随即又问:“明日归家用膳吗?你都清减了。”
沈荔摇摇头:“不想动。”
沈筠失笑:“穿过后门就到家了,才几步路?亦或是我让人给你送来?想吃些什么?还有寒从足入,即便天气回暖在室内也要穿鞋……”
“嗯嗯嗯知道啦,阿兄快回去,我要歇息了。”
沈荔一边应承,一边将喋喋絮叨的沈筠请出门外。
待家仆簇拥着阿兄浩浩荡荡走了,沈荔这才回到卧房,趁四下无人,便短暂抛却礼节扑入馨香柔软的被褥中,抱着隐囊绣枕滚了一圈。
还是自己的床睡着舒服,不用和那人同处一室,似乎连呼吸也变得轻快起来。
然而,这难得的轻快却在次日荡然无存。
太学那边来了位新人要旁听讲课,祭酒王瞻亲自下令,让诸位夫子将各门相关的书籍批注送过去一份。
沈荔整理好礼学讲义,过去的途中还在想:太学中途招录学生,还让夫子们亲自送书,必然来头不小。
可若是王侯公卿,或顶级门阀家的公子,应去国子学才对,怎会来太学?
直到她推开教司属的大门,猝不及防见到了一张本不该出现在此的桀骜脸庞——
萧燃罕见穿了一身雪色的太学生文士服,长身而立,面若冷玉,亦是一脸见鬼的神情。
天也……
两人的眼底,都写满了“冤家路窄,造化弄人”几个大字。
“殿下,这位就是礼学夫子王雪衣——王大家。王夫子虽为女师,却是曹公唯一的亲传弟子,年纪轻轻便身兼两学教席……”
察觉到两人间气氛的微妙,太学博士祭酒王瞻鼠目一转,小心翼翼问,“二位……可是认识?”
“……”
一阵难言的沉默。
“上巳节,有过一面之缘。”
萧燃扯了扯唇:“久仰才名。”
沈荔平声回敬:“如雷贯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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