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其额角也渗着汗,突进这般凉爽之地,有些忘乎所以,方垂着头舒服地眯了眯眼。
“将军,京兆府差役程昭带到。”赵敏达叉手行礼。
祁深略抬下颌,示意不必拘礼,眸光在那小吏身上打量两下,瞥见对方脚下磨破的靴尖后又收回了目光。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和,仅是寻常问话而已:“缓解金光门拥堵的良策,是你所献?”
可那目光却似有重量,压在人身上,让人不自觉地矮下去三分又矮三分,程昭的头垂得更低了:“是将军,是……是小人所为。”
新帝登基,奉行“怀柔远人”,主张四夷可使如一家,除对待胡商采取保护优待政策外,丝绸之路部分关卡还实行免税,一时间,涌入长安城做买卖的胡商络绎不绝。
长安城西市较之以往,更加繁荣昌盛不假,可与此带来的麻烦便是让本就进出拥堵的金光门堵之又堵。
几日前酉时,金光门查验过所排队的人龙和商队甚至甩到了西市口,胡商的骆驼队踩翻了两个担菜的,争吵不休,一时间围过来一群看客,堵得更厉害了。
可在第二日,便有人献策解决了这个难题。
一是开启货运专线,强制商队在宵禁前一个时辰集中进出。二是在城门外五百步设临时凉棚,提前核验进出百姓的文书、征税,以减少城门滞留时间。
因着这两项举措,金光门畅通无阻,策书上还有些长远的计划,让人看后似醍醐灌顶。
“你……”祁深的指尖摩挲着茶盏沿,搁置了毛笔,往后靠了靠,又无声地打量了座下的那人片刻。
这一停顿,却让听者瞬间呼吸凝滞起来,亦不乏紧张,可是他有做错什么,才把他这上不得台面的人拎到武侯卫府衙来训?
程昭生怕漏听般全神贯注,座上人缓缓的声音入耳:“善也,瞧之你在这方面颇有造诣,只做个守城门的小吏,牛鼎烹鸡了。”
程昭听见并非兴师问罪,下意识松了一口气,幸好幸好,直听到身侧的赵敏达低声轻咳,才惊觉自己未作回应,已是失礼。
他忙“噗通”一声,跪趴得溜直,战战兢兢道:“谢将军夸赞。”
“所献策书乃是代笔,你不通诗书?”
“回将军,略通一二,只是笔迹如鸦涂,恐污尊者目,徒增笑耳。”
“倒是实诚。”祁深极淡地笑了下,“谨记开卷有益,与你大有用处,退下吧。”
“谢将军教诲,小的铭刻五内。”程昭未敢耽搁,让退下就起身后退三步,一头雾水地离开了。
敏锐地察觉到上官的心思,赵敏达开口道:“将军,右武侯卫中郎将郭将军,该是有意提拔程昭为右武侯卫执戟。”
“吾怕他不成?直接要过来。”祁深眼皮也未抬,“先以摄巡街使试职。”
“是。”
“那两人能下地了吗?”
身为录事参军,办事勤勉、嗅探敏锐是一方面,而随时随地知道上官这种没有代指的话,更是需要修炼的另一方面。
显然赵敏达已得心应手:“回将军,能了。”
就是走得不太爽利,这两人说的便是宫变那夜,在陈氏医馆看守越城犯夜之人的武侯卫,因受贿徇私放一老妪进门,处了一百杖刑,如今才堪堪能下地。
“速速安排下去,限他们三十日内把那人给本将军擒了,是以将功赎罪,若逾期不获,”祁深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叩着扶手,“小心本将军拿他们试陌刀。”
轻飘飘的一句,像是在说今日茶不错,赵敏达吞咽了下口水,慌地拱手称“是”,看见上官挥手,才疾步从公廨出来。
他抹了一把凝了的冷汗,却见程昭于不远处的廊下候着。
“录公,小的……”
程昭面露疑惑地开口,却被人打断,赵敏达一改紧张之态,笑吟吟地:“恭喜了!”
这声恭喜道给他,就算再愚钝,程昭也知道了,他被赏识了。
临近宵禁的一个时辰,乐七的衣角扫过可中庭的回廊。
他半跪在内书房的青砖地上,用简练的语言汇报着查到的消息。
派人花了两日时间,将陈氏医肆查了个底掉,包括陈氏兄妹已逝的父亲,及其母亲娘家的交往关系,直到确定陈家一脉所有人,和先裴国公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所以陈雪序帮忙,瞧着大概真是觉菊英可怜,纯属心善。
“至于私下有无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属下不得而知了。”
乐七如实汇报着,想了想还是多补了几句:“据打听,那陈医人自幼便见不得人苦,三岁时邻家稚子跌伤,他蹲身吹其膝上血痕,五岁时道旁病犬哀鸣,他解怀中饼饵而饲之,邻里乡亲皆津津乐道。”
“你相信这世上有至纯至善之人?”半晌,祁深才出口。
“属下……”乐七顿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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