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掀开被子盯着天花板，回味着梦里被送向死亡的味道。等清晨第一缕朝阳刺破薄雾，我才起身洗漱准备去买菜。
隔壁的刘婶子已经招呼牌友来到了她家，我发现这个岁数的人基本上起的都比社畜早，前半生未用完的精力在这后半生迸发最后的焰火。
“嘿！我跟你们说，我那儿子出息啊，昨晚跟我说，他当上了芝什么什么大学的教授！现在那工资……啧啧啧，这要放以前，我都不敢想！”
麻将刷拉拉的被粗糙的手抹在一起，晕头转向的转了几圈，手腕上戴着佛珠的女人摁开麻将机，将牌推了进去，用她画眉似的嗓音捧着刘婶子，“我晓得，我晓得！芝加哥大学是吧！哎哟哟那可不得了，听说这个大学好了不起的嘞。”
她们丝毫不在意别人的目光。大门敞开，高谈阔论，刘婶大声炫耀着自己的儿子，其余人或惊奇、或赞叹，偶尔还把自家不成器的废物拿出来踩上两句。
我路过她家门口，要去收公共阳台上的衣服，狭窄的楼道里四散着烟头，门里飘出来的袅袅白烟把我呛得直咳嗽，哄闹声中刘婶子逮住了我这个过客，叼着烟，扯着嗓子喊，给我喊得一哆嗦。
“哟，小宋啊，今儿打扮的这么靓，是要去约会啊？”
咣啷啷的一声响，我循着声音看去，那角落里偷垃圾吃的野狗都被这声音惊了一把，飞也似地逃走，还踢了脚滴水的易拉罐，仿佛刘婶子在叫它。
我摆了摆手，不欲多言，装作自己是一个腼腆的小年轻。
忽地楼上传来玻璃砸碎的声音，我扭头看去，几片绿色碎玻璃溅落到楼外，我趴在了楼道边探头朝下看去，好在下面没什么人，只有野猫从垃圾箱内探头看了一眼，习以为常的又钻了回去，比我还波澜不惊。
我又抬头看向楼上，住在刘婶子楼上的是个年轻女人，一头枯黄的长发衬着她那有故事的眼睛，她用倦了时光的眼珠子瞪了眼我，手上还捏着小截儿酒瓶嘴，张嘴先是打了个小酒嗝，然后尖着嗓子骂道：“老太婆！别炫耀你那不知道死哪儿去了的儿子吧，还芝加哥，笑死人，就你那一天到晚男女胡搞的脑子能生出什么操蛋儿子，那么有钱，也不见你滚出去住啊……”
她一开口，我就知道要遭，果然，刘婶长眉一竖，手中的三条往牌桌中间一摔，捋起袖子来到门口，不伸头想来是怕被吐一脸的。
刘婶张嘴就是一串我听不懂的乡里土话，唯一翻来覆去不变的，只有那夹杂在其中的“小三”、“贱人”等字眼，话里话外都是如今她身份跟着儿子水涨船高，多看她一眼都掉了价儿。
“就你这鸡叫一样的嗓子还想当歌星，做梦都比你异想天开来的快，有本事你也去芝加哥啊，我看你就是嫉妒我儿子跟你一样的岁数比你活得光彩！”
我默不作声的收了衣服，像那野狗一样夹着尾巴从两个女人的叫骂战场中遁走，回来时还瞥见那戴佛珠的女人做贼似的，在另外两个的默许下，趁机偷看了刘婶的牌。
我在心里笑出声，哈！
等我再次出来时，刘婶家门关上了，隔着铁门都还能听见里面在骂骂咧咧的，不知道是在和牌友分享楼上住户的艳事还是因为臭手抓牌而愤怒，而楼上的女人估计继续回去补觉了。
我提着菜篮骑上我咯吱作响的老旧自行车，屁股下的座垫左摇右晃，害得我一路担心它寿终正寝，头颅滚落在地，徒留个脖子正中靶心。
兜了一篮子的肉和几根青色蔬菜，这年头菜比肉都贵，实在是买不起了，我卖力蹬着自行车回家，远远的看见红蓝的灯闪烁，等进了才发现，那是辆救护车。
就在我疑心是不是刘婶和那女子打起来了的时候，医护人员低垂着眉眼，口罩下的面容十分严肃，两人抬着个担架，每一步都迈的格外小心，这楼梯仅仅一人宽多，而且这里一地的垃圾，崴了脚的话，病人也得咕噜噜滚下来。
我抬头看去，刘婶子她们牌也不打了，几个用手帕捂着嘴，像是闻到晦气的味道，拧着眉头注视着白大褂们的背影，再往上一层，连那歌星梦女人也不再睡美容觉，手上抓着酒瓶，无意识的扣着标签，脸上不再有天真。
我这才去看担架上的是谁，是住在我楼上的阿尔兹海默症的老人。是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好久没看见他在楼梯口徘徊的身影了。
那干瘦的手无力的搭在担架边缘，那老爷子面如死灰，俨然是出气多进气少了，我不知道他是否还活着，被拉走了应该是还有救吧。
我挎着菜篮上楼，刘婶子她们不再打牌，四人站在家门口围着，煞有介事的对着空气指点江山，这回她们都没空搭理我，我听了一耳朵。
“现在的儿女不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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