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得，自然认得，这藤杖食人血肉，打在皮肉上轻易激起惨叫。与谢无尘结契前，他嘴上经常留下齿痕，那都是忍痛时不由自主咬的。
他狠咬后槽牙心中骂了句“老不死”，被一道灵力纠缠住下颌。
挣扎不过。
程雪澜喉结滚动，仰脸时已露出温驯笑意：“怎会忘记义父？”
泪珠恰到好处地悬在睫上，破碎脆弱。
迷雾道人非笑似笑地看着他苍白的面色，随意抬起藤杖重重碾向他的膝盖：“当年你双亲亡故，跪在乱葬岗求我收留时，可比现在装得乖巧。”
他不屑道：“怎么？当了几年谢无尘的道侣，真当自己脱胎换骨了不成？若非老朽替你搭上玉清仙君这条线，你如今是死是活还未知罢？”
程雪澜疼得脑袋嗡嗡作响，迷雾道人还在絮絮叨叨地发泄恨意。
说他命好拜入自己门下，借他做炉鼎假身份攀登嫁给谢无尘，但是他的好日子今天就要到头了，这就是背叛的代价……根本听不进去。
他只知道，如果是迷雾道人的话，自己再能言善辩怕是也难活了。
迷雾道人对身旁弟子使了个眼色，弟子起初还愣神，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收了掐住他下颌的灵力。
收时，眼神还粘在那张脸上。
迷雾道人的弟子一直好奇传闻中的大师兄长什么模样。道人说他心狠手辣，薄情寡义，是个白眼狼。可问起旁人，思索片刻后都只回了两个字：“很乖。”
他们都说谢无尘的道侣品行瑕不掩瑜，很乖。
如今一见，程雪澜身着白衣系红腰带，腰间别了一枚小巧的香囊，秾丽的眉眼在镂空小球流苏耳坠映衬摄人心魄。因为姿势的缘故，如墨的长发绕过肩侧散落在地，唯一的一根发簪要坠不坠。
毫无攻击性，倒在雪地时像一团晕开的墨，连香也是极为温和的荡开，单薄又脆弱。
程雪澜猝不及防失去支撑点，半张脸跌入雪地。
迷雾道人想看他恼羞成怒，但直到程雪澜收神色，面无表情地直起身子后也没等到，仿佛他的羞辱挑衅只是落入雪地的一粒沙。
迷雾道人只能冷笑：“你倒是和那克父克母的天煞孤星相像。程雪澜，我待你不薄，费尽心思帮你掩埋过去，将毕生心血都交付与你，可你却做了什么？！”
程雪澜白着脸不耐道：“按您所说取得他的信任，给他种清心莲。”
迷雾道人怒道：“谁让你种清心莲帮他压制心魔了？！我要你杀了他！当年我儿不过杀了几个凡人，他便斤斤计较纠缠不休，废了我儿一身修为！此恨难平！”
程雪澜依旧面无表情：“那义父是看我如今守活寡，想来落井下石，还是报仇雪恨？”
迷雾道人阴鸷的神色在这句话说完后便微妙地收敛了，甚至缓缓地，露出了不屑的神色。
“雪澜，我可是你的义父啊，纵使你忘恩负义，义父也不会抛弃你的。”迷雾道人松开藤杖蹲下身，与他对视。
“……”程雪澜身子微微后仰，呈防备姿态。
这死老头绝对没憋好话。
迷雾道人道：“你可知这是哪？这是修真界与镇压邪修的魔域交界处，悬崖之下关押无数想要越界的魔头。你的道侣百年前曾入忘情道以固魔渊封印，将魔头们永世禁锢，唯独有一魔神需要每隔十年再封印一次。”
程雪澜当然知道这些。
他前夫就是因为封印魔渊魔神失败，反被重伤导致心魔反噬，至今昏迷不醒生死不明。
重点应该在后面。
果然，他继续说道：“谢无尘一死，魔神必将出世，这时候谁能将魔神封印，谁就是世间的救世主，功成名就。”
迷雾道人的脸庞因激动而扭曲，他凑近程雪澜道：“为父已经找到办法啦，那魔神嗜杀，只要杀够了人填满欲望便不会再作恶。我的好义子为继承道侣遗愿，封印魔神，自愿献祭也是情有可原，对吧？”
对个屁！
“……”程雪澜心中警铃大作，后颈渗出冷汗，骨节分明的手指猛然扯下腰间香囊，顺带将腕间血痕蹭上。
囊身被注灵点血，里面的致幻花种骤然生长！
如此庞大、灵力强盛的致幻花实在少见。年轻的弟子一时不查，被这宛如梨花般的植物牵入昏迷。
“雕虫小技！”迷雾道人运转灵力强撑，嘴角溢血。
程雪澜心头一跳，再也无法保持冷静，疯狂抽取自己的灵力挣脱捆仙锁。
还未等程雪澜挣脱捆仙锁，迷雾道人便先用法术封锁香囊，致幻花丝毫香气都难以溢出。
“好水准。”迷雾道人掐着他的脖颈，阴鸷道：“修真界能做到这份上的人不多，我曾真心想让你继承衣钵，只是你自己选错了路。”
魔渊裂口吞吐着紫黑雾瘴，隐约传来万鬼同哭的嘶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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