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陆秀才就开始频繁拜访元姑娘了。
可哪知道,元姑娘竟如铜墙铁壁,视他如无物。
也不是没想过请娘帮忙,可如今这般,他娘决计不会信元姑娘是腹中有墨水的人,净把求学之心往男女绮思上曲解,他就是浑身上下长满嘴,都说不清。
真是造孽!
孤苦的读书人最终落败于悠悠众口,熄了心思,闭门翻书。
桃阳村又陷入短暂的宁静。
六塘河的水随着一场又一场的春雨,涌得越发欢快澎湃,有时水流声能盖过捣衣声里的闲话,汩汩又哗哗,没过妇人们的唾沫星子,无忧无愁地奔腾入海去了。
四月里,春雨绵绵。
在缠缠绵绵的雾雨里,陆秀才与钱员外家的小女儿定亲了,婚期择在明年秋季。
孙大娘子欢天喜地地将她儿子送上了去县城书院的马车,殷殷叮嘱,抹泪送别,并在李二娘子斜着眼的注视下,大声宣布:“等明年秋天考中后,娘就在县里给你办个席面,好好热闹热闹,叫你和新妇面上有光呢。”
李二娘子听得歪了嘴巴,低声讥讽:“听听,说得好像她儿子必中举人了?我道是员外郎嫁女怎么还选在明年秋天呢,看来人家心里清楚得很,秀才而已,中不中举,可不好说。搞不好白瞎一个女儿的前程,人家会算账得很。”
刘三娘子在旁听得掩嘴笑:“哎呀你小点儿声,要给听见了,保准削你。”
“削我?她敢!”
“你啊,气到哪年哪月去?”刘三娘子拉着她走远,“你前阵说你家大姑娘要回来探亲?什么时候?这是给你送税钱来了?当真是个孝顺女儿。”
李二娘子登时满脸骄傲,“哎呀什么税不税的,她每年不都回来几次,每回都带钱带东西,怕我和她爹在家里头吃苦,还惦记我们家小兰娘,倒真是个好长姐。”
刘三娘子嘴里明着夸赞,心下暗暗叹息:同一个娘亲生的,也终究难免厚此薄彼。
李二娘子家的大姐儿,自小就卖了,如今二十好几的大姑娘,身契还攥在主家手里,她这做亲娘的,倒心安理得食其肉喝其血,每日里净忙着为小女儿挣个光明前程。
哎,也不怪孙大娘子不肯要她家兰娘,做母亲的缺德,女儿能好到哪去?
陆秀才去了县城书院之后,桃阳村一度失去不少谈资,直到李二娘子家的大姐儿回家探亲。
这日,淫雨霏霏,一辆简陋的平顶皂幔马车急匆匆驶入。
车在李二娘子家门口停下,一个身穿青蓝窄衫长裙的女子走出来,她眉目清秀,神态显出浓郁的疲惫,外罩的对襟长衫皱巴得不像样,显然吃不住马车的颠簸,双脚虚浮落地后缓了好一会,这才叫道:“娘。”
李二娘子一听到声音便大张旗鼓地走出来,见到马车,更是两眼发亮。从前大女儿回家都用走的,如今都租上马车了,“你这孩子,手里有点余钱就晓得场面啦?还租马车回来。”她一脸喜色接过女儿的包袱,“主家夫人对你可好?给你涨月例了?娘瞧瞧,你妹子前几天跟娘闹呢,想要个新簪子……”
珍娘等不及她娘说完,喘着粗气道:“娘,马车不是我租的,我买了些果子和粮食,您叫上爹一块来搬一下。”说着,转向车夫道,“那院子还要往前,在一片竹林子里,我同你一起去。”
李二娘子还没反应过来,那车夫就把珍娘带来的东西都搬出马车,堪堪等珍娘坐上车辕,一鞭子挥出,简陋的马车便轰隆隆地走了。
“诶,你上哪儿去?”
马车停在竹林小院外。
小院十分寂静,珍娘坐在车辕上连喊三声元姑娘,并无人应答。她不得不走下马车,又不敢擅自进入院门,就隔着门扬声道:“元姑娘你可在?你弟弟在县城……出了点事,你若在,便应我一声。”
须臾,门打开。
车夫见到门框里那白得过分的女子愣了一愣,目光停留在她的头发与脸庞上。
珍娘道:“元姑娘,我来捎个话给你。”
她神色淡淡地走过来,打开院门,语气没有波澜:“他出了何事?”
珍娘顿了一顿,道:“他,他打了人。对方告到县衙里,如今你弟弟被下了狱,恐怕一时半会出不来。”
头发花白的女人仅思索半晌,转向车夫问道:“你回县城么?我要租车。”
车夫点头道:“租,惯例是一里一文,若是姑娘你……”
不等他说完,女人回身进屋,几个呼吸的功夫,她走出来,递给车夫一小吊钱,“这里有五十文,我们现在出发。”
珍娘被她的决定速度吓了一跳,“元、元姑娘……”
元灼坐上车辕看向她:“多谢你捎信。”
直到珍娘在自家门前站定,愣愣望着远去的马车,她还有点不确定——这元姑娘就这么光身一人去县城了?她……是要去救她
喜欢弃子请大家收藏:(m.mingyutales.com)弃子明隅传奇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