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回风脚下生风,绕着灵洛酒家上下探查一番,除耳边寒风,并无其他声响。
未几,他停了下来,伏身确认四下无人,遂举起若云剑,轻叩窗棂三下。
窗内烛光轻轻晃着。
灵洛酒家每日申时迎客,至卯初方关门。歌伎每日轮着上台唱曲,不唱便没饭吃。若有恩客点了,要进厢房内听的,或是一两银子,或是几吊钱,每次不等。
紫烟尚未吹灯,独坐在桌前,自屉中捧出一个带锁的木盒,从盒中纷纷扬扬倒出些碎银子或是几个散钱,满满地铺了一桌。紫烟将灯挪得近些,低头头轻轻数着——四百一十两并几吊钱,离五百两不远了。
“咚咚咚。”西窗突然听得三声轻响。
“谁?”紫烟轻声惊叫,慌忙收拾着眼前桌上的银两。
“咚咚咚。”又是三声。
紫烟屏息听着,除窗外,别处并无声响。她沉吟片刻,双手紧握烛台,悄悄挪至窗边。也不知拿来的勇气,咬着牙,轻轻推开了窗。
却不等伸出头细看,一个黑影悄无声息地从窗外掠进房中,一手夺过她手中的烛台一吹,一手哐当一声闷响便关了窗。
周身顿时陷入黑暗之中,窗外灌进屋子的寒风也被生生截断。
紫烟心如擂鼓,连退三步,碰倒了桌边的凳子,却被来人快速俯身掌住,不曾引起声响。
“娘子莫慌,我是杏林斋的人,今日来听过曲子。现下带娘子出去。”沈回风按照离忧交代的,一字一句轻声说着。耳朵却听着门外的动静,手中若云剑紧握。
杏林斋?!紫烟难得见一位女客人,她自称是杏林斋的人,对自己很是关切,如何能忘?
只是……紫烟转头向木盒的方向看去,手指顾不得疼痛,深深嵌入掌心。她思忖片刻,自顾自摇摇头,用极小的声音朝黑暗中人道:“我不走,我不能走。”
沈回风心中一惊,又怕弄出动静,只尽力压着声音喝到:“这是什么话!娘子别怕,我定能护娘子周全!”
紫烟眼里噙着泪,狠狠地摇头,哭道:“我不能走,我走了,他定会被打死的!”
“娘子所言是何人?何人会被打死?”沈回风沉声问。
谁知紫烟心潮奔涌,竟失声痛哭起来。
完全说不通啊。沈回风不由蹙眉,自知劝她无益,再让她这样闹起来,惊动了人便更麻烦了。
如此忖度着,沈回风叹了口气,轻声道:“得罪了。”
随后向前大跨一步,抬起右手,以剑柄向眼前女子的后颈轻轻击去。紫烟痛哭之际毫无防备,娇喘一声,晕了过去。
待紫烟从朦胧中苏醒过来,天早已大亮。
也不知做了什么梦,眼角竟滑下一行清泪来。
一时桌椅响动,床边一红衣少女腾得坐起,忙绕至绣着四君子的罗纱屏风后,压着声音喊:“姐姐!姐姐!紫烟娘子醒了!”
后颈隐隐作痛,紫烟定了定神,才恍然发觉周围装饰不似在灵洛酒家中。
已有人为自己换了衣物,头上沉重俗气的钗环也尽数卸除,身上遍布的伤痕也已上了药,疼痛消减,如今只隐隐做痒。
听得屏风外有几人低语,随即一人牵着那红衣小儿悄然近前来。
紫烟忍着肩颈酸痛,强撑着自床上支起身来。
只见来者是一女子,头上斜绾着木簪,身着石绿绒缎垂领衫,套着伽罗白貂毛边的对襟褙子,下着姜黄翠线点竹交窬裙。
笑容盈盈,眼波涓涓。
“姑娘别怕,是我呀。”见她起了身,那绿衣女子快步近前,轻声道。
紫烟看着女子一双如星辰般的杏眼,饱含关切,心中想着,许久未曾见过如此好看的眼睛了。
“姑娘身上新伤叠着旧伤,我都已上好了药,你别担心,定不会留疤痕。”见她缄默不语,绿衣女子弯腰在床边红木凳上坐了,软语安慰着。
忽而隐约听得几声鸟儿清脆的鸣叫自窗外漏进房中。
是了,已立了春,暖意渐浓。
一切却像做梦一般。
紫烟苦笑,心如刀绞。眼圈一红,翻身下床来,两手交于腰间,欠身一揖——
“得杏林斋相救,紫烟感激涕零。”
绿衣、红袄二人忙要去扶,紫烟哪里肯起来,只低着头,眼泪婆娑,泣声续道:
“还求几位贵人,送紫烟回去!”
喜欢飞光录请大家收藏:(m.mingyutales.com)飞光录明隅传奇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