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忧心中作呕,抢白道:“诸位不怕我直言便好,此症乃贵府沉溺声色之地所致。近来怕是点了哪位行首娘子,其实为狐妖所化。如今这般,正是中了美人媚术。”
众人醍醐灌顶。其中一年轻小厮脱口而出:“春红!定是那春红!”
浑不知耻。
离忧又好气又好笑,厉喝道:“诸位不惧山路险峻,千里求医。即如此,我也说个敞亮话——”
“一则,贵府脏病乃妖族法术所致,自然需法术相破。论理也不归我家管——”
“二来——”
离忧冷眼扫了庭下一干人,沉声道:
“二来,我杏林斋规矩,绝不医治官家人。”
“且不说是什么名不见经传的知县,便是天家皇帝来了,我也嫌脏。”
听此大逆不道之话,姜大武一时瞠目结舌。
离忧合了合肩上的葱绿披袄,转身轻笑道:“依我看,诸位很不必在此纠缠。倒不如早日封白银一千两,送去无咎阁,以求解法。”
“——无咎阁手眼通天,东盛上下无人不知。人命当前,诸位也别可惜几个钱,也别论是人是妖了。一千两,算来也不及贵府买官一半,这笔买卖,总归是划算的。”
话罢,也不等庭下一干人作何打算,扭头便进了院子。
院门方闭,苏大夫与几位前院打扫的竹妖,便巴巴迎上前来。
几人大清早便受了外头这群泼皮的委屈,如今斋主教人没了脸,又将人打发了,还给无咎阁主挣了牙祭,实在是妙!
一时间,是添茶倒水,捏肩捶腿。又要服侍离忧回房“续梦”。
“不续了,不续了!”离忧嘴里刚塞了桂花糕,又被生灌了一口茶,连连摆手,含糊着:
“去把三儿给我薅起来,今日冬至,我有大事要办!”
苏大夫听闻言及冬至,心下一动:“斋主莫不是为了那明心莲?”
离忧就地坐在院中石阶上,嘴里噎得慌,忙捧着茶顺了顺。只得空对苏桃点了点头。
苏桃大喜:“那专治九尾灵狐惑心之术的药方:黄柏树皮为引,明心莲作君。偏此花难求,必得在冬至当日的大雪中才开。今日正可谓天时地利人和!”
言外之意——平时多因斋主起不来而“人”难“和”。
离忧一笑了之。
自己身这副身子孱弱了八年,冬日里更是梦魇连连,醒来便头痛难忍。
神医旧疾缠身,实在戏谑,也不足为人知。
好在,虽病了八年,但凭着这一身医术,也算是把这享誉江湖的神医馆建了起来。
有道是:“深山清净地,圣手菩萨心。”
说到这杏林斋,离忧从不自谦。毕竟这世上,能人、妖共医者,也只她一人。
身为斋主,平日里便是再懒怠,采神药也是职责所在,推脱不得。
——可到底不愿一人受罪。
离忧想了想,索性顶着“小孩要多历练”的名头,硬生生把女学童赵三儿从被子里拎了起来。
那赵三儿不过十一岁,孩子脾性,又正闹着觉,性子一犟,偏要带着小萝、阿荔两只灵宠一同去。
也罢也罢。
赵三儿眼睛还未睁开,离忧便匆匆往她嘴里喂了两块新蒸的桂花糕,一番折腾之后,一行人才踏雪悠悠而出。
离忧带着赵三儿隐居此处已八载,对山路自然烂熟于心。明心莲虽长在人迹罕至之处,但二人早已摸通了山间小道,不出半日,背后的药囊便已装满。
难得雪霁,前方赤金狸猫、银白灵狐在雪中上串下跳;后有三儿穿着新做的银红绣蝶的袄子,正追着灵兽打雪仗。
离忧头上削枝做簪,背上披着白鹤氅,缓缓而归。
——大事已了,本是松快。偏离忧只觉此行越走越不寻常。
虽说山高雪厚,四下寂寥无声,应也是常理。但这山谷除了他这一行人嬉笑打闹,旁的便是一声鸟鸣也不曾听到。
不知为何,心中愈渐不安。
离忧摸了摸腰间的镰刀,四顾张望着。
——果然!只见前方一颗老银杏树下,竟冒出一条血迹斑斑的足迹来!那血色猩红,远远望去,也触目惊心。
离忧心弦大动,提裙小跑两三步,一把拉过三儿护于身后。“噌”得一声,抽出镰刀护身。
三儿跑在前头,早已见着了什么,吓得噤了声,转头便往离忧怀里钻,一手怯生生地指着树下,颤声大喊:
“那有人!姐姐!树下有死人!姐姐!”
离忧紧紧抱着赵三儿,缓缓绕至那带血的银杏老树下——
不错,确有一人倒在雪中。
此人身长八尺,遍体鳞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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