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涅从天光大亮忙到暮野四合。转眼明月高悬,案上立着一排烛火。
借着亮堂的火光,她用毛笔蘸取新调之色,比对着自荣宅带回来的孔雀蓝。
经过一次又一次改进,她调制的孔雀蓝,从最开始的八分色差,到这不知几回的成品,现下肉眼看上去,两者已非常接近。不细看,根本难以分出哪个是来自吐火罗,哪个为她所研制。
她坐在矮凳上,捻了捻两个质地不同的孔雀蓝细粉,指尖研磨开都与石磨磨成的豆粉无二,无颗粒感,柔和细腻。
“师妹做到这般程度,是否可证算是成功?”为了让她看得更清楚些,琅羲手提一盏灯笼,凑近了些道。
羽涅凝眸注视着装着自调颜料的小碟子上:“眼下光线不比自然光,我的颜料具体是否真与那吐火罗孔雀蓝相比不殊,还得等天亮再细瞧。”
“若两者无差,我再送去荣大贾家宅,让他们先给瓷执壶上釉看看。最终成品如果没问题最好,有了问题,肯定还得加以改进。”
“还是我们萋萋谨慎些,说得有道理。”琅羲听着,将灯笼放置地上,准备去井边水桶里给她舀些清水洗手:“俗话说到最后关头才能方知最终结果,没经过那武夏窑烧制,此刻说成功是太早。”
梦里一阵脚步声响起,坐在屋檐下打盹的阿悔脑袋闪了一下,迷迷糊糊睁开了眼。
不想羽涅一个人孤单,他们两个做师兄师姐的义不容辞来给打下手。
刘婶本也想留下,可到底是上了年纪,身骨不允许,帮了不到半炷香的忙,就被三人赶回去歇息了。
见琅羲从面前走过去,阿悔才发觉不是梦,遂追上她的脚步,扯了扯她的衣袖,比划着:“师姐干嘛去?”
琅羲瞧见他俊秀的脸颊上被手支出来的红印,笑声泠泠:“我去舀水给师妹洗洗手。师弟困了,便去休息吧,这里也没其他事了。”
“是啊小师兄。”听见他们俩说话,羽涅将小碟放在身后的案几上,伸了个懒腰,嘴中哈欠连连:“今儿晚上事情都做完了,你跟小师姐都回去休息吧,我收拾完也要回去睡觉了。”
阿悔摆了摆手,转身快速去井边舀了水回来,示意羽涅快点洗手。
她俩都以为等她洗完手,他才回房去。
岂料等羽涅洗完,他推着她二人的背往前院送,表示后院他来收拾,让她们快快去歇着。
阿悔虽在三人中排行第二,很多时候却有当哥哥的模样。有时还会“以下犯上”,管教起琅羲。
说管教,其实也不算。顶多就是看她病时不忌冷水,该喝时照喝不误,还不按时吃药。他就会出手阻止,盯着她喝热水,盯着她服药。
她俩拗不过他,说要帮忙收拾也不可,只好先行去休息。
回房前,羽涅还不忘带上那碟自制孔雀蓝,生怕晚上会被人偷了似的。
路过丹房门口,羽涅望见里面漆黑一片。
她下午都在后院忙活,以为住在里头的人已经睡了。
注意到她的目光,琅羲却道:“谢护卫跟校尉不知在城中做甚么,今夜又没回来。”
羽涅讶异道:“谢护卫不是去报官,竟也未归?”
琅羲“嗯”了声,语气颇为担忧:“也不知他们在府衙那边,到底如何了?”
想起他俩前夜未归的缘由,羽涅手搭上琅羲的肩膀:“小师姐放心,他们肯定又是被那何仁之留下吃酒去了,说不定又是酒醉,才又没回来。”
跟着,羽涅吐槽了句:“那何仁之蠹虫一个,又是害群之马,这桓子竞跟谢护卫,有何事跟这样的人畅谈,前夜加昨天一个白日还没说够么。”
琅羲心中虽有同样疑虑,不过她倒也理解:“官场之上,有诸多不能之事,他们只是奉命驻扎怀远,以防柔然人卷土重来。又不是来调查贪官污吏。”
“以他们的职位,约是只管军事,而不牵扯民政。”她对她道:“可能你说的那个桓恂来了,才有权处置何仁之这样的贪官。”
朝廷职位体系复杂,有时一人身兼多职,有时又是一人兼一职。
羽涅对这些自是不甚了了,但琅羲博览群书,更出身官宦之家。沈家虽非显赫门庭,后亦家道中落,不过三代簪缨之泽,这官场诸事于她而言,也算耳濡目染,略知一二。
“桓恂……”她叹了口气:“小师姐太高看他了,他那样狼子野心的人,来了只会跟何仁之沆瀣一气,狼狈为奸,至于惩治?根本不存在。”
“何事根本不存在?”她话音都未来得及落地,但听屋脊上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琅羲与她被吓了一大跳,忙后退几步,朝上看去。
皎洁月光下,少年站在青瓦上拍了拍手上的灰。
明亮如昼的光华,足以让她们看清屋顶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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