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婶见她这般情态,乐呵呵回道:“菘蓝草,用来入药用的,这可是个宝贝疙瘩。平常有个头疼脑热的,熬上一碗,发发汗就好利索喽!治疗风寒咳嗽可有用了。”
后面的功用,羽涅已无暇细听。她一溜儿蹲下身来,拎起阿悔的衣衫对着日头细瞧,隔空照耀下,只见那“污痕”泛着隐隐青光。
她心头突突直跳,急于求证这菘蓝草是不是自己要寻找的那物,她忙不迭从腰间取下竹管,依次滴上草木灰、陈年黑醋这两样东西。不消片刻,几乎肉眼可见的那污痕又恢复成了水木明瑟的靛蓝来。
刘婶被她这一通操作惊了又惊,直呼奇术,看得眼都直了:“哎呦呦,小萋萋这是使了何招,这、这……菘蓝草汁水竟又恢复原色儿了。”
盯着手中衣物上的色彩,羽涅大喜过望豁然站起,嘴中念叨着:“甚么叫柳暗花明又一村,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惊喜来得太过突然,她不敢置信般将那靛蓝的痕迹对着日头又照了照,反复两三次后,才确定这不是梦,而是真事儿。
“找到了!我找到蓝色素了!”她惊喜欲狂,嗓音都变了调。
半蹲在灶房檐下的子竞,听到她惊喜的叫喊声,转动着树杈子上未熟透的山鸡,掏了掏耳朵,抬眸睨向不远处欣喜的身影。
羽涅回过身,跑过来迫不及待跟他分享这个好消息。她将手中衣衫往子竞跟前一递:“校尉大人快瞧,踏破铁鞋无觅处,这含有蓝色素的灵苗,终于叫我给找着了。”
说着,她兴奋至极将那件衣物铺在一旁干净的案几上,把刚在刘婶面前演示过的操作,又重复了一遍。
瞥见污痕在她手中又复原成澄净的蓝,子竞转动树杈的手不觉慢慢停了下来。
他眯着眼看那衣料上渐渐洇开的亮色,天下诸国部落盛行奉道,装神弄鬼的方士逾千越万。有往滚油里兑醋,伸手进去佯装不伤的。有拿些香灰充作仙丹,夸口能治百病的。更有甚者,敢说自己能通蓬莱仙境,求得长生不老药的。装神弄鬼的伎俩他见过很多,但他倒是头一回见,能将衣物上的污痕变出颜色的。
“倒是稀奇。”他将手中的树杈搭在支架上,起身凑近去看。
衣衫上的颜色较之孔雀蓝仍欠几分,颜色过深。他指尖抚过那处沾染了黑醋与草木灰的痕迹,放在鼻下嗅了嗅,转而抬眼看她:“醋?”
猜到他心中疑虑,她将蓝色素遇到碱性的草木灰会变黄绿,遇酸性的黑醋会复原成蓝的原理,解释了一番给他听。
子竞眸光重新回落在那处痕迹上,若有所思开口:“照这么说,唯有带蓝色素的灵苗,再混合草木灰跟黑醋,才能制出这靛蓝来?”
“没错,是这么个理儿。”羽涅抱臂道。
他眼睫低垂:“你会的这些东西,都是从那本簿子里学来的?”
羽涅回道:“倒也不尽然,多半是自个儿瞎琢磨的。”
此言入耳,他淡然笑着瞧她:“哦?不知小道长还琢磨出什么新鲜门道来?”
兴许是找到想要的东西,调制孔雀蓝有了着落,她过于兴奋,又或者出于对他的信任,她随口说了几个:“提纯粗盐,用硝石制作冰块,还有一个对你们常在战场上的人,应该会更有用。”
他闻言眉梢微动,眼底漾起几分兴味:“何物?”
她对上他的目光,眼睛滴溜一转:“酒精。”
“酒精?”见他面露疑问,这个时期也没这玩意儿,她便认真解释了一番酒精是甚么,外加如何制作。
言语暂落后,她不忘对他道:“此物能涤疮毒,可愈金创,有了它,战场上会减少很少伤亡,将士们就不会因伤口感染溃烂而枉送性命了。”
子竞听完,摩挲着玉韘的拇指慢了下来。他望着她娇憨明媚的笑脸,缓而道:“那此物,倒真是个好东西。”
“那是自然。”她大方道:“等校尉离开我们灵宝观时,我多送校尉几瓶揣着。”
他唇边笑意加深了些许,拱手行礼道:“如此,在下便多谢小道长赐予吾…灵丹妙药。”
他风神秀异的眸光渊清玉絜,微挑的眼尾带着恣意风流的锐气,静静望着人时却惠风和畅,仿佛要教眼前人融入眸底去,羽涅被看的耳尖浮上一抹嫣红。
她不自然偏开目光,抓起案上的阿悔的衣衫,轻咳了声,镇定道:“校、校尉不必客气,我要去找小师兄要些菘蓝草来,不说了。”
言罢,她脚步极快,匆匆离开。
望着她远走的背影,子竞眸色渐深。
卢近侍来时,正好跟往前院去的羽涅撞了个正着,二人皆是一愣,羽涅此时心情正好,不计前嫌欲跟他打招呼,谁料他脖子一梗,径直掠过了她。
被当面忽视,羽涅这会子没时间跟他斗闷,咬了牙后槽牙兀自继续朝前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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