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不必去管。”崔嘉淑道,“一直以来,殿下常常亲劳亲为,何以然?”
“户部查账也好,筹办云来街,清华园也好,殿下将精力过于放在这些琐事上了。”
“我虽知殿下不愿意将这些事假以他人之手,但这不也是由于殿下除了少数几人之外,并没有可以全心信任的下属么?”
“崔姑娘。”盛闻笑了笑,“孤是太子。”
若是满朝文武都对太子尽忠,皇帝的皇位也坐不了几天了。
另有一重原因,盛闻便没有说了。
他更愿意把自己和东宫属官们的关系定位为“老板”和“员工”。
尽管员工有为老板服务的义务,老板却没有命令员工为他献出生命的权力。
不必视我为主,我愿每个人都是自己的主人。
只是这目标还太遥远了些。
何况他也不是事事都自己做,大多都是自己开个头,剩下的交给其他人做。
崔嘉淑明白过来,便闭口不言了。
“殿下不会真的是来送饭的吧?”卢彦啃完了手里的羊肉胡饼,抬头问道。
“原本是来见崔老夫人的。”盛闻道,“但现在觉得你更好玩一点。”
好玩?卢彦带着把自己噎死的气势往嘴里塞了片羊肉胡饼。
“你来这儿,令尊知道么?”宁直问。
“不知道…”卢彦叹了口气,“很难不知道吧。”
牢外忽然传来脚步声响。盛闻抬头,见刑部侍郎司兴贤走来。
“殿下亲临,微臣失礼了。”两人见礼,司兴贤的眼角余光扫过地上的古楼子油纸,不由得讪笑。
“司大人来得巧。”盛闻擦了擦手指上的油渍,“崔老夫人可还安稳?可还方便让孤见一面?”
“老夫人年事已高,微臣已将她移至单人牢房。”司兴贤垂眸答道,“只是...老夫人始终不肯用膳。”
“不吃饭可不成。”盛闻对着宁直勾了勾手指,对其耳语了两句,“你去同崔老夫人说…”
“卢公子累了。”盛闻一边拎着卢彦的后领往外拖,一边道,“司大人,劳烦你安排崔老夫人与崔姑娘住一起吧——明日将刑部的狱案卷宗送到乾清宫就是了,孤有些事要交代你。”
司兴贤连声称是。
宁直得了盛闻的吩咐,转身便往单人牢房去。
崔老夫人的牢房在最深处,刑部地牢的甬道蜿蜒如肠,石壁上的油灯忽明忽暗。
崔氏之反在前世亦有,上次没有火药和火铳,因此起事远没有这次早,老皇帝耐心地等待到崔老夫人去世,随即一刀毙命。
宁直那时还没接手影卫,一应事项都是卫屏主导,他只扫了个尾。
“老夫人。”宁直抱拳,声音放得极为轻缓,“太子殿下让我带话。”
“您若不吃饭,崔姑娘待会儿就得对着空牢房掉眼泪了。”
宁直靠在牢门上漫不经心地道,“殿下把您和嘉淑姑娘安排到一处了,明日就搬。您总不能让她对着一堆发霉的炊饼就着眼泪下饭吧?”
崔老夫人浑浊的眼中掠过一丝震动,“他为何要管崔氏孤寡?”
“因为崔家的骨头硬。”宁直隔着牢门递给老夫人半块羊肉胡饼,“清华园的女先生缺人,教女学生骑马射箭的差事也缺人…总比在刑部喝冰水强。”
胡饼的渣混着酥油落在草席上,崔老夫人盯着那抹金黄,喉间动了动。
宁直趁机把胡饼推过栅栏,“您猜谁来看崔姑娘了?”
“范阳卢氏的卢彦来了。”宁直道。
“他是来求娶崔嘉淑的。”
“老夫人您现在身边就这么一个孙女了,其他的小辈跑得跑逃得逃,其余的又太小立不起来。若是您再绝食啊…”
“啧啧啧。” 宁直道,“崔姑娘已经被父兄抛弃,唯一疼她的祖母再没了,她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石墙深处传来老鼠窸窣的响动,崔老夫人伸手攥住了那块胡饼,“回禀给太子,崔氏女眷若能活着出刑部,不会忘记今日的恩德。”
宁直起身,身后咀嚼的声响混着压抑的叹息。他勾了勾唇角,大步流星地离开了刑部。
另一头。
盛闻命令扮成马夫的影随把卢彦扔上马车。
卢彦的发冠都歪了,却还梗着脖子嚷嚷,“殿下若要治罪,便直说!”
“治罪?”盛闻甩袖坐进车厢,他打开油纸包,将古楼子上的羊肉挑出来放进嘴里。
“你爹卢侍中忙着在朝堂上弹劾崔氏,这会儿你又在刑部大牢陪崔姑娘啃饼,明日御史台的折子怕不是要堆成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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