措不及防在这一刻与心中的执念相遇,还没来得及堆起防塔的段十七,顷刻就被积累多年的情绪冲垮。段十七闭上眼睛,周身萦绕着渡口阴冷的空气,脆弱不堪又无处可逃的粘稠气息充斥在这狭小、逼戾的角落,不断向下挤压着段十七,好似要将他压缩回当年七岁的大蠢球。
——“抓住他,抓住那个小瘟货”
耳边又传来遥远的追赶声、叫骂声,吵得大蠢球头昏耳涨,痛苦不堪。
“小黑,快出来呀。”,段呦呦还没有离开,在外面等着缩进黑暗处的小黑狗。
段十七睁开眼,蓦然映入眼中的,还是那个穿着水红色毛绒斗篷的段呦呦,站在阳光下,有好几次目光和段十七对上了又移开。段十七被吵得眼神凌乱,一双慌乱的眼睛正紧紧追随着她。
段呦呦在外面一句一句轻声喊着,和小黑狗站在一侧的段十七一时竟分不清她叫得到底是哪一个。
段十七忍不住又想要相信她,就像八年前的大蠢球,充满不安的孩童很容易就被触手可得的温暖所迷惑,然后甘然的酣睡在自己编织的甜蜜梦境里。
他太想要那份庇护了。
等咸湿的海风忽的吹打在段十七的脸上时,他才豁然清醒过来,一边后悔自己做出的荒谬举动,一边心存倾肠诉苦、热泪重逢的妄念。
段呦呦没想到,黑暗中竟然还藏着一个半大的少年郎,穿着暗蓝色的锦衣,抱着小黑狗面露忧愁,这样的穿着打扮出现在狭窄的暗缝里,很是奇怪。
段呦呦不自觉的后退一步,客气问道,“搅扰了,这是你的狗吗?”
“不是。”,段十七藏在袖间的手狠狠的揪住自己的大腿肉,压下心里翻腾的委屈。
深吸一口气后,段十七挂起勉强得十分明显的假笑,把小黑狗托到段呦呦面前,“你带它走吧。”
脖子中间的那颗朱砂痣在少年开口间跳动,强装镇定,却又忍不住吐露出难过和不甘。
段呦呦小心接过面前的小黑狗,正欲和他道谢,就看见蓝衣少年一阵风似的转身走了,束在身后的长发甩的乱七八糟,四仰八叉的。
“小姐?”,金针手上还捧着刚买来的一袋肉包子。
段呦呦和金针一样不解,她摇了摇头表示奇怪,忽然出现的少年,和忽然被交到自己手上的小黑狗。这件事和昨晚做的算盘精噩梦一样,都让段呦呦印象深刻。
在回段府的马车上,小黑狗被段呦呦用小袄子包裹着,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名字。
“就叫你,段小饼怎么样?”
“汪汪~”
“哈哈,我就知道你喜欢这个名字。”
路过的段十七恰好听到这一段对话,压制了一上午的涩意又一次冲向修修补补了无数次的堤岸,奔涌而出,洋洋洒洒地留下一大片漂浮着残木枯草的混乱回忆。
——“那我给你起个名字吧,起了名字你就是我的人了,我不会丢下你的。”
——“春花,意思是春天的小花,这样你的身体就会和春天的小花一样越长越好,健健康康的,然后还能越来越好看。”
——“你也喜欢这个名字,对吧。”
呵,她认不出自己了。
“段春花”
段十七停在原地,看着马车越走越远,终究没有勇气再往前走半步。
多年来他给自己编造的梦境,终于在今日得以窥见一丝天光,却发现这洞隙大得过分,处处都是残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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