珉球小学堂，新学期开始了。
竹君和婉仪一起跨进初等女子小学堂，开启人生第一课。她们乌黑的眸子，充满无限喜悦，孕育无限可能。
满心欢喜的竹君，觉得学堂的时间，过得好快。窗外，头一天还是春花的芳颜，第二天已是夏蝉的高鸣。
这天，从学堂晚归的竹君刚踏入家门，便发现家中的气氛格外沉重。母亲坐在桌旁，泪水不停地从脸上滑落。父亲也一脸哀容，忙乱着收拾些物品。
看到竹君进屋，母亲停止哭泣，轻声对她说道：“就等你了。赶紧收拾下，我们马上要去大姨家！”
“去大姨家？发生什么事了？”竹君的声音里，充满了疑惑。
子渊走到妹妹身边，轻声说道：“继忠表哥刚来过。他说，大姨去世了……”
竹君惊呆了，泪水一下涌出眼眶：“大姨？去世了……”
竹君大姨傅淑贞的家，在贞丰县城北边。竹君一家四口赶过去的时候，那里已聚了一些人。放落气炮，烧落气钱，点引魂香……各自奔走忙活着。
大姨躺在一块门板上。她的脸庞已被初步清理了下，但复杂纠结的表情，还残留在上面。谭家一个侄女辈守在边上，不时将她的下颌骨托向上颌骨，防止嘴部张开。
不一会，竹君二姨傅娴贞也赶来了。她进门一看到门板上大姐，就放声大哭起来。惹得哭累刚歇下来的雅贞，又抱着她哭成一团。
丧事礼仪主事赶紧走过来，安排专人劝慰两姊妹。
到了看好的时辰，礼仪主事又过来，安排死者的两个妹妹，帮她擦洗身子，以便穿寿衣、入殓。他还特别叮嘱：“牢记！这个时候，不允许哭！”
竹君抹掉眼泪后，被允许在一旁观看。
大姨的衣服被一件一件解开。最后，露出一条厚厚的灰白布带。竹君认得：这是束胸带，她在妈妈胸部看到过。不同的是，上面隐隐有血痕。
束胸带被一层一层解开，大姨干瘪的胸部，映入竹君的眼帘。它们皱着皮，塌陷在胸腔之中。周围的胸廓，如同压入软泥的石头周围，向外圈畸形扩张。
那条陈旧的束胸带，被传过来暂时放在地面上。它正好就在竹君脚下，竹君吓了一跳，差点失声尖叫起来。
大姨的长长的裹脚布，也解开了。显露出来的，是一双形状标准的“三寸金莲”。
它们的足部骨骼严重畸形。除了拇指相对正常，其他四指被压在脚掌下，整个脚弓向上弯曲，脚跟变得肥大，脚背隆起。由于长时间的紧紧裹缠，脚掌变得异常狭小，双足长度和宽度都大幅减小。整体呈现短小、畸形状态。
竹君看到，被缠足布缠残了的双足，两边的拇指上，各有一道深深的印痕，似乎被什么动物啃伤了一样。
按照丧事礼仪主事的要求，擦拭身体的时候，是不允许掉眼泪的。娴贞和雅贞一边帮姐姐清洗，一边强忍着悲声。
三天后，傅淑贞被孝子谭继忠送到墓地，下了葬。
傅娴贞的家，在贞丰县的乡下。办完大姐丧事后，她留在城中雅贞家，准备暂住休息几天。
晚上临睡时，傅雅贞拿着一条白布带，走进竹君房间。
“从今天起，你就要缠上这条束胸带！”妈妈一脸严肃说道。
大姨那条带血的束胸带，一下闪现在脑海。竹君惊恐地退后，嘴里慌乱喊道：“束胸带？为什么要缠？”
“这是古代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所有的规矩，你以后都要遵守！”妈妈发出不容置疑的声音。
见竹君不准备配合，她就走过来，用女儿从未感受过的力量，将她的身体控制住。
傅雅贞警告竹君别动，动手将束胸带压在尚未发育的胸凸的部位，从前胸缠绕到后背，一圈一圈紧紧裹缠起来。
竹君感到胸部受到严重挤压，呼吸变得困难起来。
“我，喘不过气，来，了！”竹君脸色苍白，声音发抖。
“如果你以前缠了足，这个算不了什么！成长就是痛苦，你要学会习惯。”妈妈的声音，从没这么冰冷过。
母亲走后，竹君胸闷得慌，无法睡着。她眼泪汪汪地爬下床来，想去小院竹椅上坐会儿。
月光惨白着脸，院里的物件也惨白着脸。竹君刚把门拉开一道缝，便听到竹林丛下，有声音传来。仔细一听，是母亲和二姨。
“大姐这一生，真是受尽了苦！” 傅娴贞喉咙呜咽起来。
傅雅贞也跟着呜呜几声，然后抹泪说道：“大姐还是太倔了。不时刻缠好束胸带，引来流氓调戏。继忠都有孩子了，还想和个有瓜田李下之嫌的人在一起。终究是扛不过命，这么早就走了。”
“怪不得你刚才要给竹君缠束胸事。她才7岁，还这么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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