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顿了顿，侧眸看着梦露，语气轻快中带着几分打趣：“若我是男人，定也佩服他；若是女子嘛……啧，那就是梦中情人了。”
梦露嘴角微动，却未笑，轻轻吹了吹茶盏中的热气。
苏瑶仿佛更来了兴致，凑得近些道：“你不觉得他对你……特别好吗？你弹琴时他听得最认真，你一出事他第一个说话，今夜也是他说了那番话，那些人才安分下来。”
梦露未接话，只静静喝了一口茶。
“他可是钟离公子啊，”苏瑶压低声音，“旁人连说话都不敢随便对他开口，他却愿意为你出面……”
梦露将茶盏搁下，语气温淡：“他向来如此。”
苏瑶一怔：“向来？”
梦露淡淡道：“他本就是如此的人，对谁都一样，冷静、公正、有分寸。”
语气不轻，却也不重，平静得像湖面一片微光。
苏瑶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终究没再开口。
她望了梦露一眼，发觉那双眼看似平静如水，实则水下藏着千尺深意，轻易不肯示人。
风又起，吹动了两人衣角，也吹动了栏外不远的海面波光。
港口灯火依旧，一箱箱货物在有序装卸。
钟离辰勋立于其中，手中拿着清单，眼神冷静，语气简练。
他并不需要在这时亲自出面。
以他的身份，安排几名得力管事便足矣，甚至可以不问一言，只坐于阁中饮茶即可。
可他还是来了，从曲终之后便未曾离开，站在这港边，看似处理事务，实则神情专注得仿佛在遮掩什么。
夜风吹过他肩头，灯影斜落在他脸侧——那张惯于沉默的脸庞，此刻并无表情。
他没回头，也无须回头。
只是继续一项项核对，指挥，安排——不言不语，却无人敢懈怠。
远处阁楼高处，一盏烛火微亮，映出窗前一道素影。
他抬眼看了一瞬，旋即又垂下。
仿佛只是夜中微尘，落而不语。
此时，另一角雅室之中，亦有一人未曾离席。
夜色愈深，厅中渐散，灯火也熄了几盏。
在阁楼的西侧，有一间临窗的雅室，帷幔低垂，香气氤氲。
女子身着浅色衣裙，肩披轻纱，头戴一顶覆面帷帽，薄纱层层，自额前垂落，遮住面庞，直至胸前，连眼眸也被柔光掩去，透不出分毫。
她坐于榻上，手中捧着一盏尚温的茶，茶未饮，神情却似有所思。
不多时，一名贴身侍女悄然至帘外，未入内，仅在外轻声启禀：“小姐，事情查到了。”
女子未语，仅轻点下颌，示意她继续说。
侍女在帘外柔声道：“方才厅中有人对那位琴师出言不逊，钟离公子出面替她说话，场面才平息下来。”
女子指间微紧，盏中茶水微微晃动，却终未溢出。
侍女顿了顿，继续道：“属下探得，那位琴师名叫梦露，是阁中近来极受瞩目的艺女，性情寡言，琴艺出众。”
女子轻抬眸，声线终于开口，轻而慢：“……唤谁来问话？”
侍女应道：“属下即刻请鸿韵阁的掌事前来。”
不久后，阁中侧门悄开，一名衣着整肃的中年妇人步入侧厅，步伐不疾不徐，神情带笑却眼中精光闪动。
她虽不知是谁传唤，却从接待名单中判断出此人身份必不寻常，是今夜唯一包下雅间的贵客，自然不敢怠慢。
屏风之后只见一影，帘后无声，仅有侍女代为引言。
掌事人双手合礼，垂首立于帘前，语气恭敬：“不知贵客唤来，有何吩咐？”
片刻后，帘内传来女子淡淡的声音：“那个弹琴的女子，是阁中人？”
掌事微顿，旋即笑道：“回贵客的话，正是。梦露姑娘是我阁中近年来少有的佳才，琴艺入心入骨。”
帘后女子沉默一瞬：“她来自何处？”
掌事人早有准备，笑容更盛：“梦露姑娘出身清贫，自幼苦学琴艺，入我阁不过三年，便得诸多赏识。”
“她向来不事张扬，才艺自现，不靠言语邀宠。”
帘内静默良久。
掌事不知那位贵客心中所思，却不敢多语，生怕一言失礼。
忽听帘内女子再度开口，语调极轻：“她与钟离公子……有旧？”
掌事面色一怔，心中一紧，却依旧维持笑意：“贵客所言，梦露姑娘与钟离公子并无私交，彼此素面而已。”
“只因今日之事，公子见不得有人无礼，于是出言维护。”
帘后静默如初。
掌事等了一阵，见未再言语，遂欠身一礼：“若无他事，奴婢便不打扰贵客清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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