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梦露轻轻放下琴弦，取过一旁的帕子拂了拂指间余温，目光落在案几上的茶盏，半晌未语。
苏瑶已将琴架收起，小心翼翼地将锦袋套上琴身，再用熟练的动作将细绳系好。她才十五岁，动作虽快，神情却格外认真。
“今晚辛苦你了。”梦露轻声道。
苏瑶闻声抬头，眉眼弯弯：“为你做事哪有辛苦？再说，你今晚弹得那么好，连厅里那些大老爷都不敢出声呢。”
梦露微笑，却并不答话，只转身将琴置于屏风后。
苏瑶将杯中清茶递上：“你也喝一口，压压气。”
梦露接过，低低饮了一口。室内灯影微晃，静谧得仿佛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你今日……”梦露忽然开口，语气未带责备，却也不算温和，“又靠近台前了？”
苏瑶一愣，小声道：“我……我只是想看看你弹得怎么样。”
梦露缓缓转身看着她，眸色平静：“我记得我说过，不要靠近。”
苏瑶低头，似有些委屈：“我不是没轻没重的，只是怕你一个人在前面……而且，若是有人无礼，我也可以——”
“你挡不了的。”梦露语气虽轻，却带着一丝无法反驳的坚定，“不是每一句话都值得回击，不是每一个人都配得上你的反应。”
苏瑶沉默。
片刻后，梦露缓缓坐下，语气放柔了些：“在这阁中，有人是来赏曲的，也有人……是来赏人的。”
她顿了顿，轻声补道：“尤其是像你这样年纪小，长得清秀又直率的女孩，他们看得见你的眼睛，也看得见你毫不设防的天真。”
苏瑶咬了咬唇，似懂非懂，却依旧不服气：“那你呢？他们看你的眼神才不正！”
梦露垂眸，手指轻抚着杯沿，语气淡淡的：“可我是站在台上的人，我明知他们会怎么看我，才更需懂得如何自保。”
“但你不该忍气吞声。”苏瑶低声说，“你是……你是最会弹琴的人，谁都比不上你。”
梦露看了她一眼，语气温柔：“正因如此，我更不能乱。”
她的声音低，却有种沉静的力量：“苏瑶，你不是我，你还年轻。你若被谁盯上了，一句反驳便可能惹来祸端。他们不会因为你说理就退让，反而会把你当成更有趣的玩物。”
苏瑶的眼圈微红，低声道：“可我就是不服气。他们凭什么那样说你？”
梦露轻叹，伸手轻轻替她理了理鬓发：“不服可以，但要学会忍。忍是为了更大的自保，而不是屈服。”
“再说，我若真遇到什么，你挡得住吗？”
苏瑶眼睛一亮：“那若是有人欺负你，我去告诉……告诉钟离公子可以吗？”
梦露手中动作微微一顿。
苏瑶未察觉，自顾自说：“他今日不是还替我们说话了吗？我听得清清楚楚，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得不重，可句句在理，那些原本想胡说八道的，全都安静了下来，脸色虽然不好看，却一句也不敢接。”
梦露低头，不置可否，只是淡淡一笑。
苏瑶咬着唇，小声嘀咕：“他明明是城中最有钱的大人物，却从没像那些外地商人一样趾高气扬……我觉得他挺好。”
梦露并未回答，只是将茶盏轻轻搁下。
灯光下，她的眉眼依旧宁静无波，唯独眼底深处，似有某种微光轻轻闪过。
屋中灯火未灭，姜梦露却静静走到了后窗边，推开那扇通往小阳台的雕花门。
夜风从窗外拂入，拂过她鬓边，拂过指尖。她站在栏前，望着远方港口处点点灯火。那里船只停泊，货箱堆积，偶有吆喝声穿过夜色，却已不似白日那般喧嚣。
她的目光在夜色中定住。
港口东侧，数盏长灯高悬之下，有一抹熟悉的墨色身影，立于众人之间。
他穿着不显眼的深衣，袖口被风轻扬，一手执着单子，一手指着货箱某处，声音听不真切，却见得人群一一应声而动。
那是钟离辰勋。
城中第一富户，当今世家之后。
不该是他来做这等琐事的。
她眼眸微动，却未说话。良久，才垂眸轻轻一叹。
这时，苏瑶抱着一个小食盘轻手轻脚走了出来，怕打扰梦露，特意压低了脚步声。
“夜里风凉，我给你拿了壶热茶，还有你最爱吃的豆沙包。”她将食盘放在石几上，笑道，“刚蒸出来没多久，暖暖的。”
梦露侧头看了她一眼，轻声道：“谢了。”
苏瑶随即跟着倚在栏边，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片刻后忍不住小声惊呼：“咦？那不是钟离公子吗？他怎么还没走？”
梦露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看着远方。
苏瑶看得入神，低声感慨：“他真是……不管做什么都一丝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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