吊瓶眼看着快空了，江巍轻手轻脚地出门找护士。
人去楼空的凉，贴着陆迁的脸，让他有了一些意识。
意识到自己一只眼睛被什么东西挡住了，他疑惑地眨眼，随后又觉得累，沉沉地闭上眼。
碎发飘在他额前，应该是窗户没关紧，黄昏短暂地停留了一会，一双修长的手便把窗户关上了。
护士前来换了吊瓶，叮嘱这是最后一瓶，让江巍盯着点：“你没来的时候，血都倒流到管子中间了，看着点。”
江巍乖巧地点头，默不作声走近，坐在病床旁边的板凳上。
“……”
随着护士的脚步声渐远，江巍双手合并，低头捂住脸。
如果这个时候有人能走近，触碰到他的身体，能感受到江巍正在最轻微的发抖。
120的救护车，是江巍送上去的，宋涌第一时间到达现场，让他们下了车，就跟随救护车走了。
他是下午三点来的，这之间发生了什么，他一概不知。
千方百计找到陆迁的时候，病房里空无一人。
“几点了。”
陆迁能感受到身边人沉重的呼吸，叹了口气，困倦地睁开眼：“……”
江巍肩膀一抖，放下捂着脸的手，露出一张没有血色的脸：“下午时间五点半。”
两人的声音都不是很正常，又哑又含糊，鼻音很重。
陆迁垂眸看了一眼左手带着干涸血迹的手背，针深深扎在他的血管里，从针孔的数量来看，他的手应该受过不少折磨。
“我的血管很细，每次都很难找。”陆迁轻声道，“唉……”
江巍目光复杂地看着他，不言语。
“今天的家长会是不是已经结束了。”陆迁问，“你不用上课了吗？”
“结束了。”江巍点头，“我逃课了。”
家长会之后是月假，肖宁那班人是准备第二天放假再去看望陆迁的，毕竟也不差这半天。
江巍等不及。
“从之前的那面墙，翻出来的。”江巍缓缓地解释，“没有摔倒。”
他的语气好像在得意这次逃课的成功一般，虽然陪着那双清澈的眼睛很真诚，陆迁还是听出来，终于露出一丝笑容，眼睛弯弯的又扯到左眼的伤口：“嘶。”
江巍警惕地看向他，轻手抚上那只绷带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眼睛：“怎么了！”
他的动作实在是快，陆迁还没反应过来，江巍的体温便与他呼吸交换，灿烂的黄昏沉沉淹没窗台的缺口，暗流涌动，尘雾盘旋。
“哥！”
陆真背着她那掉皮的黑色大书包冲刺撞开门的那一瞬间，陆迁偏过头，江巍尴尬地收回手，愣在原地。
陆真看着眼前窘迫的大高个：“你也在？”
陆真还没找到适合江巍的称呼，张着嘴巴拉了半天，重新看向她哥：“哥，你怎么了？”
“你下课了？”
陆迁不慌不忙地坐起身，笑道：“这么急干嘛？”
陆真瘪嘴：“今天中午我来看你的时候你睡得可死了，怎么叫也叫不醒！我妈说她要看店，让我爸来照顾你，我爸死都不愿意来，就又在家里吵架了！”
她的嗓门很大，幸好病房里就陆迁一个病人，不然也够扰民的。
陆福军跟席胡风说陆迁在学校不学好，然后被他教育了，结果不小心自己摔倒了。
从陆真的嘴里，陆迁听到一个咎由自取的叛逆少年，因为不听父亲的话进了医院，医生说不是大问题，住几天院就行了，陆福军信誓旦旦保证陆迁身体没问题，也不需要有人一直陪在身边。
席胡风相信他，但还是执意让陆福军去照顾他们唯一的儿子。
“吵了几句，我妈就没说什么了，中午让我来给你带饭，结果你没醒，我想留下来照顾你，可是他们不让我请假。”陆真越说声音越低，最后甚至都听不见，陆迁伸长脑袋去听也没听明白。
“说啥呢，叽里咕噜的。”陆迁皱眉，“你吃饭了吗？”
“吃了，我还给你带了一份鸡腿饭，沙县买的。”陆真笑嘻嘻地拿下背包，拿出里面的打包盒，“你凑合吃吧。”
陆迁实在没胃口，又不能不吃，勉强点头：“放旁边吧。”
陆真拽着书包来到江巍旁边，放下饭盒，又聊起家里的狗：“我每天都牵着第一出去玩，就是最近天冷，我爸还把它关在外面。”
“第一？”江巍看向陆迁。
“上个月养的金毛。”陆迁解释，“等我好了，我跟他们说吧，你别管了。”
两人又聊了一些学校的事，陆真吐槽起来没完没了，最后是江巍出去找护士给他取下了吊瓶，他们才结束了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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