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记得那日天气也冷,院中无人。暮色将沉,屋檐外的雨滴仍在低低敲着。卡娅带着一身风雨气息,脚底还沾着些水汽,刚在外间脱下披风,便听见里屋传来一句:“进来。”走到寝厅外,她才想起自己还穿着那身练功服。黑曜织布已经被打湿,贴着身形。腰带也松动了些,整个人像只从河里刚被捞起的小兽。她站在门外不敢擅自进去,手却已经抬起敲了门。
“报告。”
“进来。”
她低头走进去,小心翼翼地站在门槛内。
屋里灯光很温,烧着药香的香炉静静吐着白烟。屋角一盆含苞未放的木槿,墙上晾着一幅尚未收笔的人体图,律流脉络清晰可见。也许是老师又要研究新术了。
萨维尔坐在妆镜前,发还未束,披散下来像黑色丝绒,顺着后颈落在丝绸私衣上。
“卡娅,”萨维尔转过身,笑着说,“茶好了,你端过来,给自己也倒一杯。”
卡娅应声走上前,双手接过茶壶,低头才发现自己满手泥泞,袖口还未干透,靴底也踏着泥水,把寝厅的地弄脏了。这时,萨维尔柔声说:“你又把鞋弄湿了。”以一种像是在陈述“今日是个细雨天”的语气。
卡娅满脸通红,捧着茶壶单膝下跪,准备开口道歉。
萨维尔摆摆手:“训得如何?”
“完成了五十六步三折衡步,误差未出一格。”
“茶壶烫手,赶紧起来。”
卡娅小心地给萨维尔斟了茶。瓷壶口沿没有发出多余的声响,茶水线也没有断裂,落入白釉茶盏的水声细密均匀。她是个时而极注重细节的人。正准备退身,萨维尔看着她说:“你别忘了自己。”“你也要喝茶。”萨维尔笑着说,“不然你以为我叫你过来,是罚站的?”
卡娅未答,给自己倒到茶杯三分之二处。茶色很浅,像是半盏空。她抿了一口,这茶似乎才刚沏好,热气还在沉沉往上冒,卡娅的身子遂暖了。
“我让你来,是有点事。”
卡娅低声应了一句“是”。
“先把你这段发理一理吧,”萨维尔不紧不慢地伸手从旁边桌案上拿起一柄黑木梳,递给她。
卡娅不知道萨维尔要做什么。把她叫过来只是要她梳好自己的头发吗?还是变相责怪她见萨维尔没有收拾好自己呢?
“头发湿了对吗?”萨维尔见卡娅犹豫,问。
“……学生刚训练完。”
“看出来了,湿成这样,等会儿干了更不好。”
她转身去拿了一条毛巾,走回来时直接站在卡娅身后。卡娅有点惊讶地想转头,萨维尔用指节把她的脸敲回去。毛巾铺天盖地压在头顶,遮住了卡娅的视线。萨维尔的动作不快,两只手左右摩擦,力道均匀。水珠顺着脖颈滑下去,卡娅不由得收了下肩。她低头看到地上水渍芝麻洒落般越来越多。地板更脏了。她想。她听见毛巾摩擦的声音,像走在雪原上的深雪里。她盯着地板想,雪下得好大。
擦完后,萨维尔坐回镜前椅上,眼睛在她脸上停了一瞬: “坐下吧,替我梳头。”
卡娅小声说她不会。
“我知道你不会,”萨维尔笑道,“我也不是想让你学什么术。”从铜镜前拿起那柄黑木梳,看着镜子里眯眼笑的自己的脸:“你是女孩子,将来也会学会这些的。你现在也要学会照顾你自己。”
“我记得你刚来的时候喜欢偷看我化妆。你躲在门口,以为我看不到,其实早被我看见了。”她的声音变得低沉了一些,卡娅听着,像是在诉说很遥远的往事。对于一个刚满十岁的孩子来说,三四年的时间已经很长了。
“你也会有爱人的。”萨维尔忽然说。
卡娅快速地在脑海里扫描了一下“爱人”这两个字。这是什么意思?如果说父母之爱,已经在血色中模糊很多了。卡娅知道人会老去,那么为人父母不过五六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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