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嫂惊醒过来,猛吸一口气弹坐起来,差点没给自己整岔气。
她浑身都湿透了,好在此时雨不是很大,路是能看清的。手胡乱摸索着,撑着地面想站起来,只稍稍用了点力就听到了一声响,同时手心传来微弱的刺痛。
——镜子被她压碎了。
左手心传来的痛感很玄幻,云嫂后知后觉,难以置信地活动左手。而后将眼神移到镜面已经碎成几块的小镜子上,目光如炬。
她彻底失去意识前朦胧地听见了许亿的声音,她当时就猜了几分。可实在是疲惫,迷迷糊糊间她觉得被关进了一个密不透风的空间里,她大声叫喊,努力向前奔跑试图逃离却无济于事,精疲力尽之际也无力再维持她涣散得不像话的思维,只能放任自己陡然摔下那个无底的悬崖。
她以为她死了。
现在看来她是死过一次,但她又活了过来。那这是不是说明,她的心愿已经圆了一半。
她不知道该高兴还是伤心,是该恼火自己没彻底死成还是庆幸她濒临死际时儿子终于愿意出来见她一面。
即便她当时已经失去意识,但她就是知道。幸好,云盛还是在意她这个母亲的。
到底心里还是留有点欣慰的。
她抬头深深地望向万福巷里。
天打了一个响雷,云嫂收回目光,快速地捡起几块的镜片,紧握在手心。
回家。
雨渐渐小了,毛毛碎碎的,落在脸上,像头发丝轻柔拂过,又多了点冷意,叫人清醒。
门口的矮阶上躺了一个人,即便是昏睡过去,眉头也是紧皱在一起的,双手环抱着双肩,整个人看起来惶惶不安。
云嫂将早已经湿透的头发往后捋去,眯着眼辨认着是谁。
郑州脸上那道伤口很有标志性。
凑近了些,能听到他嘴里一直在小声的说着话:“……对不起……云嫂……”
看来是做了个和她有关的噩梦。
认出来是郑州,云嫂紧绷着的脸缓和下来,手下却不留情,对着他的脸就要拍去。
“怎么躺在这里淋雨吹风……”话说一半顿住,想把人叫起来的话在喉咙里被她咽下去。
手心下的温度滚烫,郑州的耳根通红,显然烧得厉害。手下的触感能清晰地感受到是泪水经过遗留的痕迹。
云嫂缩回手,左右摸索着口袋找钥匙开门。
当钥匙插进锁孔里才记起她出门时根本没锁,只是把锁头虚挂在门上。她“哎呀”一声,把门推开后就急急蹲下身拉着郑州同样湿透的衣服把人拖进家门。
郑州嘴里不停,还在说着对不起。他亲眼看着云嫂的左臂被生生扯断,温热的血撒在他的脸上,不多,但足够在他脑海里深深刻印。
其实并没有很害怕。那一瞬间涌上来的只有茫然和疑惑。他整个人呆愣在那里,片刻后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很慌张,又不知道他对此能做什么,满脑子只剩下一个念头——跑。
所以他本能地拉着云嫂就跑。
等他彻底回过神来才发现被他拉扯着跟在身后不停奔跑的云嫂脸色白的可怕,而她身后是长长的,看不到尽头的血路。
郑州的脸刷地白了。只能无措地打横抱起云嫂,循着记忆里各个药店的方向跑去。
可是夜深了,夜巡时间过后大家都紧闭门窗,鲜少有人这么晚了还会在外面晃荡。
他终于发觉处理伤口除却第一步的消毒就是止血。能做止血工具的只有衣物,手忙脚乱间他脑海里突然浮现所谓的止血理论。
其实那个时候断口处流出的血也不多了,大部分染在他的衣服上,故而现在他身上穿着的衣服还因为血液而紧贴着身体。
前几天的伤才陆续结痂,这又把自己泡在雨里睡觉,云嫂恨不得掀开他的脑壳看看里面装的什么物质。
她匆匆地换了身衣服出来,扒下最外层的外套,拿着剪刀剪开郑州的衣物。然后从房间里抱张毯子出来往人身上一盖,不再搭理这个熊孩子。
——
影乡是个人情淡薄的地方。
“各人生死各人了,管人闲事受人磨。”这句话在影乡有着很深刻的投影。只是大家对于郑州这个可怜孩子总会多几分宽容,偶尔菜买多了也会差遣自家孩子去给郑家送去。
他自小没娘父不疼的,爷爷怜惜他是郑家最后的独苗,在他很小的时候会时不时地给他送些吃的,给予他幼时为数不多的亲情和温暖。后来郑丰不知因何缘由,不允许郑亭再来探望他,连带着郑亭逝世时的葬礼也不许他参加。如今他连爷爷长什么样都忘了,只有大概的轮廓:并不慈祥,也不苛刻,身上常常有着一股淡淡的烟味,郑州不喜欢这个味道。
他没人管,那被其他孩子排挤也是那么合乎情理。他被围在中间,听着他们一句又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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