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大珰柔仁,没有第一时间将自己沉井,反倒是打了自己一顿板子扔回廊下家等死,虽然打得皮开肉绽、剥肤之痛,可是能活着一天就比死了一天要强。
然后就等来了小太子的求情,主子一句话,自己就有了吃的、热水和伤药,捡回来一条小命。
尤其是看到冯大珰脸上挂了头彩的样子,心里就越发感激起小太子,冯公公一向受到李贵妃的信任,却因为这事伤得头破血流,自己这始作俑者不但能留下小命,还能继续回来当差,内廷十万奴婢也不定有一个这等幸运的。
他哪里能不知道厉害关系,见主子问得奇怪,自己只好掏出肺腑之诚,“是主子爷心地宽厚,慈悲心肠。”
朱翊钧轻笑着摇摇头,孙海低头恭敬地跪着,所以不曾看到小太子的眼神,“众生皆苦,唯有自渡。明白么?”
见孙海还是不明白,朱翊钧叹息一声。
“冯大伴是这慈宁宫的座主,将来保不准还能是皇极殿的座主,你能从他手上逃命,是因我宽厚么?”
孙海听了这话,不由得愣住了,“主……主子?”孙海不由得说话都在结巴。
“我与冯保的话,你听谁的?”
孙海心里吃了一惊,“太子爷是主子,我自然听主子的。”这话回得很有几分水平,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眼前小太子是君父、是主子,自然是听主子的。
“我与娘亲的话,你听谁的?”
饶是孙海进宫服侍了小太子两年,还是被小太子突然的转变撞了个猝不及防,一时间竟然觉得眼前并不高大的小人突然间剥下了一层温润人皮,改头换面成了一个诡谲怪诞的妖童,静静地似要噬人之魂。
这只妖童又轻轻地在他耳边问道:“我与圣上的话,你听谁的?”
孙海狠命地将头嗑在地上,“主子,奴婢愚钝。”
孙海顿时心如擂鼓,脸色惨白,一层一层汗珠子从额上渗出,直喇喇地滚落到眼睛里,刺得眼睛生疼。
朱翊钧拿手拍了拍孙海的肩膀,示意他退下吧。
孙海被朱翊钧拍得一个激灵,三魂七魄归位,立马才反应过来,此时不能再犹豫,直接对小太子行了一个五拜三叩大礼,“孙海拜见主子。”
这方是投效之意,刚刚那话问得人忌讳,此时回得人也忌讳。
朱翊钧笑笑道:“行了,起来吧。你与前廷有往来么?”
孙海大惊失色,忙跪下道:“万万没有,主子,后宫宦官不得私自交接大臣。”
朱翊钧叹了一声道:“是啊,太祖皇帝的《皇明祖训》有言:敕内官毋预外事,凡诸司毋与内官监文移往来。可是孙海,咱现在需要知道前朝的各种消息,你是听太祖的话,还是听我的话?”
孙海这回倒是不再犹豫:“唯主子马首是瞻。”
朱翊钧这才点点头,兀自坐回了桌案前,接着没有读完的书再次一句一句认真看起来。
申牌时分的文渊阁,已经点齐灯火,辰近申出,是内阁雷打不动的当值时间,一众政府衙门都是在外廷办公,只有六科廊和内阁值房在午门以北内廷之中,可见内阁阁臣与六科给事中在大明官场上的地位。
张居正搁下笔,揉了揉眉心,忽然思念起江陵老家庐舍下氤氲而起的人间烟火,伴着烟岚云岫的潮气,丝丝缕缕皆是吾心安处,书画一船烟外月,湖山十里镜中人。
冬日的寒意在值庐里流淌,似乎隔着绰约的薄纱,隐约窥见廊中孔子雕像在向他微笑,张居正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似乎有些冷,又有些孤寂。
他抬头看了一眼对面值房,那是世宗皇帝修筑给权倾天下的严唯中的元辅居处,比北侧这几间狭窒寒冷又挤在一起的房间要宽敞而温暖。
对面的值房里坐着高拱高元辅,似乎也没有下值,张居正看了半晌,慨然一叹,又记起江陵的山水,远处的微光与身后的家乡,似乎是难以取舍的抉择。
犹豫间,只见高元辅穿过冰凉的黑暗,迈入张居正的值房。
“太岳,还没下值?”高拱侧了侧身子,环顾了一周道。
“今年漕运问题还是没有解决,胶莱河地形复杂,不理清楚,心中不定。”居正答。
“总不至于卧不安席,食不甘味,心摇摇如悬旌,而无所终薄吧?”高拱调侃道。
他听了张居正提到了胶莱河之事,就晓得他要说给事中李贵的提议,高拱并不想接这个茬,这次特意等众人都下值,单独找张居正谈话,也不是为了漕运之事。高拱眼角眉梢微微一动,揶揄一句:“你自来风雨如磐,也有心神不定之时?”
张居正听出高拱语中带骨,又见他并不接自己的话茬,心下料到对方定然是拿定主意,自己一时却探不出对方口风,遂不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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