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曾余下

祈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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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河同脉万民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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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他试着起身,却疼得倒抽冷气,"滚回你的小白楼去!莫耽误老子种苞谷!"

    江落棠突然挥起他放在一旁的锄头。

    刃口劈开板结的土块,惊起只肥硕的田鼠。她翻土的姿势生涩却有力,白大褂下摆沾满泥点,像宣纸上晕开的墨梅。

    "你个女娃娃..."吴老四瞪圆了眼,"这活计……"

    "我爷爷是在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的。"锄头砸在碎石上迸出火星,"他教我垦荒时说过,黑土地养人,黄土地也养人,养的都是中国人的胃。"

    暮色漫过第七道田埂时,吴老四终于松了口。

    他摸出包谷烧灌了口,酒气混着汗酸味在风里散开:"前年来的扶贫队,开个铁壳子车满村转悠。说搞啥子''''旅游扶贫'''',把刘寡妇家的吊脚楼改成民宿。"

    酒瓶指向西边山坳,几栋刷着白漆的木楼在暮色里格外刺眼:"城里人来拍两天照,嫌茅厕臭嫌床板硬。刘寡妇倒欠信用社五万块装修费!"

    江落棠的银针在吴老四后腰颤出细鸣。

    远处传来唢呐声,谁家在给新坟烧纸,灰烬随风飘过梯田,落在她沾泥的鞋尖。

    "去年那个戴金丝眼镜的专家。"吴老四的冷笑惊飞夜枭,"说我们古井水汞超标,结果把省里拨款买净水器的钱贪了!"

    他忽然扯开衣袖,手臂上有道蜈蚣似的疤:"老子带人上山找新水源,滚下山崖差点见阎王!"

    月光爬上针灸包,江落棠指腹轻捻针尾:"您知道为什么中医讲究''''痛则不通''''吗?"银针在穴位激起酸胀,"就像这层层梯田,水路堵了苗就蔫。国家跟咱们老百姓,是长江水连着洞庭泥——"

    "少扯文绉绉的!"吴老四突然暴喝,惊得田鼠窜回洞,"你们这些穿白大褂的,跟那些戴安全帽的有啥区别?画个饼就溜!"

    江落棠摸出针的瞬间,吴老四后腰腾起股热流。

    她抓起把黄土,任细沙从指缝漏成线:"这土里埋着您祖辈的骨血,也埋着我爷爷战友的忠魂。五八年闹饥荒,黑龙江往贵州调过十八车皮土豆种。"

    夜风突然静了。梯田深处传来老水牛的低哞,惊起片萤火虫。

    吴老四摸出第二瓶包谷烧时,北斗七星已亮在山巅。他咬开瓶盖的狠劲像在撕仇人的皮:"还有,去年的个女记者,非说我们村孩子辍学率高。结果教育局把王瘸子家智障娃算进分母,害得学校补助金泡汤!"

    江落棠的银针在月光下排成星图。她忽然拿起搪瓷盆中的红外套,露出背面洗褪色的文化衫——"北大荒精神永存"的字样被汗渍腌成土黄。

    "我爷爷的垦荒队饿死过七个人。"她指尖划过梯田的沟壑,"他们临死前攥着的,是全国各地捐的粮票。"

    “奔涌的江河是千万滴水珠的奔赴,永动的脉搏是亿万颗心脏的同频——家国二字,本就是血脉里共生的倒影。”

    吴老四的酒瓶僵在半空。远处旅馆亮起盏昏灯,沫千朝的荧光绿渔夫帽在窗边晃成信号灯。

    晨雾漫过梯田时,吴老四的锄头已翻完最后陇地。他望着泥浪里整齐的垄沟,眼里含着泪,忽然用生硬的普通话说:"江大夫,你晓得不?刘寡妇家柑橘林没人打理闹虫害……"

    江落棠抖落白大褂上的露水,药箱里躺着连夜配的驱虫药方,递给他。

    他的眼中错恶几秒,磨出茧子的粗手接过药方,连声感谢。

    第一缕阳光劈开山雾,照亮田埂上新栽的连翘苗——那是她从仓库废土里救出的老根。

    回旅馆的路上,吴老四突然塞给她个布包。

    打开是晒干的折耳根,叶脉里还凝着山露:"我们这的特产,给那个荧光绿脑壳的妹子,治治她乱按警报器的毛病。"

    晒谷场传来沫千朝的尖叫:"我的铁铲呢?就放这的呀,谁拿去挖红薯了!"

    江落棠:“……”→_→

    晨光中,崭新的"中医扶贫办公室"木牌歪挂在粮仓门口,墨迹未干。

    煤油灯在八仙桌上摇出昏黄的光晕,吴老四捏着半截卷烟,烟灰簌簌落在村长家的青砖地上。

    灶台上炖着酸汤鱼的铁锅咕嘟作响,蒸汽熏花了墙上的计划生育宣传画。

    "叔,你说这群细娃儿..."吴老四用火钳拨了拨炭盆,火星子溅到村长补丁摞补丁的布鞋上,"那三个中医出去后,中午瘦猴家婆娘难产,竟是一个学医男娃(不是林,西医专业的)用城里手术止了血。"

    村长从搪瓷缸里抿了口包谷烧,酒液顺着下巴的沟壑流进衣领:"莫说你不信,昨儿个我去粮仓送钥匙,亲眼见那个姓江的女大夫..."他忽然从中山装内袋掏出个油纸包,"把五十年前的接生记录全誊写成电子档,说要建啥子云端药方库。"

    吴老四盯着纸上密密麻麻的二维码,像在看天书:"这花花绿绿的,能当饭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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