菱花窗外已铺满碎金般的阳光。她裹着锦被翻了个身,鸦羽似的睫毛轻颤几下,又赌气般阖上。
——像只被太阳晒恼的猫儿。
在江灵墟接悬赏令的这几月,晚苏木时常餐风饮露,难得安眠。即便偶得片刻休憩,林间蚊虫又嗡嗡侵扰,恼得她睡意全无。索性翻身而起,抄起长枪便练。
枪起时,若梅枝破雪。
少女身形似新竹拔节,看似清瘦,每一寸骨节却蓄着弹弓般的韧劲。
她总是越舞越急,枪势渐成一片残影。时而如疏影横斜,孤峭凌厉;时而似乱红飞掠,铺天盖地。汗珠顺着下巴滴落,在枪杆上溅开细小的梅痕。
许是方珩留下的败绩如鲠在喉,又或是那"斩尽天下不平事"的执念太盛。
她的枪法,终究带着梅的脾性:看似清冷疏淡,实则每一式都裹着彻骨寒香。只是这株"梅"开得太急,恨不得一夜怒放,反倒让锋芒露了三分躁意。
能一觉睡到天光大亮,于她而言简直是奢侈。
而每逢月曜日,她都会掐着时辰向爹娘依次传音。旧时用符纸,需得凝神念咒,如今换了玉筒,只需嵌一枚灵石,爹娘带笑的声音便能穿透千里山峦,清晰落在耳畔。
小狼总会在传音结束时多按一会儿玉筒,指腹摩挲着温润的灵纹,仿佛这样就能让那句"平安"在虚无中多停留片刻。
就好像,他们仍在同一屋檐下。爹爹晨起时刀鞘碰着门框的轻响,娘亲煮茶时陶壶咕嘟的气音,都会穿过晨雾,真切地落进她耳朵里。
可偶尔,当传音那头传来一丝不自然的停顿,或是爹爹笑声里掺了半分刻意抬高的音调,她便会突然想起——
他们早已不在一起了。
爹爹的刀去了长白山,娘亲的枪留在不周山,而她站在中间,攥着玉筒,像攥着一根细细的线。线这头是她,那头却分了两岔,各自隐入茫茫白雾。
但她从不多问。
他们走过的桥比她行过的路还长,既说是平安,那定然——就真的平安。
最终,小狼抵不过饥肠辘辘,勉力支起半边身子。晨光趁机爬上雪腮,将那双还凝着梦雾的眸子,照得泛起墨色涟漪。
晚苏木忽而似想起什么要紧事,她"哎呀"一声捂住前额,一个鲤鱼打挺跃起,掀被下榻的动作干脆利落,连洗漱都带着风风火火的架势。
两月前,她追捕恶徒途经破庙,在绵延数十里的荒山野岭间,意外撞见一个名为小荒村的偏僻村落。
这村子藏得极深,若非当时追着炊烟寻去,怕是永远无人知晓这山坳里还住着几户人家。
本要继续赶路,却被朝式一家四口的热情绊住了脚步。
小荒村多年未有外人造访,夫妻俩翻出珍藏的年货,摆满一桌;丈夫见她手背带伤,特意上山采药为她敷治;那对扎着羊角辫的兄妹更是懂事,腾出床铺给她,自己挤去父母屋里。
临别时晚苏木执意要给银钱,却被婉拒。
两个孩子脆生生道:"来者即是客,岂有不待之礼?"这话让她心头一热。自此每回领了赏金,她总要在储物戒里塞满米面绸缎,更不忘带上那对兄妹最爱的芙蓉青虾羹。往来次数多了,竟连春节都在他家过。
更何况,今日还是朝月的生辰,这样要紧的日子,竟险些被她遗忘。
戚听雨留下的小木人正笨拙地替她编着发辫,发尾还缠着几缕未理顺的碎发。晚苏木从储物戒中摸出那枚太岁令,太岁的纹路在掌心摩挲出细微的痒意——她突然顿住。
今日似乎也是与鹿竹姐姐约好还书的日子?
这几月的历练并非毫无收获,至少她已摸索出在满月之外克制妖化诀窍——只要心念不溃,那躁动的血脉便不至于彻底失控。
正因如此,《麒麟血诀》她始终只敢翻阅,不敢真正铸契。
——到底是不愿牵连旁人。
指尖无意识地描摹着令牌上蜿蜒的纹路,晚苏木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耳朵轻轻一动:"是要……这样?"她迟疑地将令牌举至唇边,声音不自觉地放轻,像是怕惊扰了另一端的人。
江灵墟午时三刻不见东君,唯有铅灰色的云层压得极低,挟着残冬的寒意酝酿一场风雨。
晚苏木快步踏出绸缎庄,迎面拂来的春风捎走几分奔走的热意。
抬头见天色愈暗,她不由蹙眉,这鬼天气又要作怪了。想起上次冒雨赶路的狼狈,她当即加快脚步。
正疾行间,忽见街上人潮如退潮般散开,百姓们纷纷伏跪于地,竟在瞬息间让出一条通衢大道。晚苏木心头诧异:什么人来了,竟有这般阵仗?不过转念一想,横竖与她无关,还是趁早脱身为妙。
"姑娘,快些跪下吧,小心性命不保。"
晚苏木正欲抽身,忽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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