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藏瞧着阿宝红扑扑的小脸，眼底的浅笑一闪即逝：“陛下待人不坏，不爱生气。”
她们挎着手臂走在行营中，还是有许多话聊的。
阿宝喜欢问东问西，刨根问底，甚至略微有点口无遮拦。
比如问怀藏离了太子府，在国舅爷府中过得如何，有被十一郎占便宜么；陛下对她如何，为何没有封她做妃嫔。
不过怀藏并没有介意，仿佛不是说自己的事，有什么话说什么话，讲的且都是真实的。
对于不同的人问东问西，怀藏的态度是不一样的，所以绝非真是什么闷嘴葫芦、不爱说话，只是看对谁罢了。
走到了一处营地，前面摞了些许兽笼子，里面装着各类飞禽走兽。
阿宝盯着其中一个笼槛，眼睛睁得大大的问：“这是什么啊，长得好怪。”
“刺猬，炖汤的。”在旁儿磨刀的人道，“你们不要靠近，这些都是御膳的食材，出事得掉脑袋的！”
“我也不吃它，碰一碰没事吧。”阿宝小声嘀咕。
怀藏却注视着大小刺猬的动态，小小憨憨的外形，叫人讨厌不起来，至少她很不讨厌。
只是手指尚没摸到笼条，感到东西逼近来，两刺猬竟然都缩成了刺球，紧紧的鼻子都不见了，胆小得令人讶然又哑然。
然而很快，怀藏就被南风允烨的近身内侍带走了。
帐殿里，南风允烨一身戎装的坐在长案前，手前有金质的酒注子与酒杯：“来陪朕饮两杯！”
怀藏两杯酒下肚，眉眼顺柔的：“奴婢给陛下跳一支舞吧？”
“其实，你跳舞不好看，”皇帝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而后眼神纠结了下，柔和下来摆了摆手，“朕就是想与你喝两杯，——你下去吧。”
怀藏心湖略起了点诧异的波纹，却没忘记初衷，眼里表示性闪过一抹薄薄地笑：“陛下，可以跟您讨个赏么？”
她要了那两只刺猬，或许是刺猬的蜷缩动作触动了她的某根心弦，或许是由于被内侍带走时，回眸看到阿宝犹自在对笼子指点咕噜，时而抬头与磨刀的人说话。
把刺猬搁在了营帐内一夜，不想给其她的舞姬撩拨，怀藏把笼槛拎到了外面沐浴秋阳。
越发觉得胆小是刺猬不变的本色，动不动就蜷——都不让人怜惜了。
怀藏觉得胆子不能那样小，起码得坚强点吧，遇到她算好的了，真正的危险来了，倘或遇到的别人，蜷又有什么用？还不是得剥皮。
她没想刺是刺猬的防身利器。
给予阿宝逗玩了一会儿，本想去将刺猬放走的，可有舞姬过来喊她，说日升公公让她们今日练舞。
只得先搁一搁，只是她没想到这一搁就到了傍晚。
怀藏与阿宝已然摸出了外城连帐，避过了守营警跸的兵士，差几十步就可进到密林，忽然听到吹角声起，田猎归营的马蹄轰轰作响。
连阿宝都说撤身未免可惜，白走了这么多路。
怀藏自信自己的动作不惊动任何人，能快去快回：“你在此等我吧，如若期间瞧见有人，就先走。”
且不听阿宝说的要一同往，坚持着：“你白日平地走路都会摔倒呢，何况是这趁着夜色。”
“天上月亮不很亮么？”阿宝小声抗议。
落到了怀藏耳中就叫啰嗦。
可能是自幼练剑的缘故，怀藏有时候该简单着不会复杂，该利落着不会拖泥：“你就呆在此吧。”
她直接提笼子走了，以最隐蔽的姿态穿行在夜色中，虽然姿态可能不美丽。
在无光阁里杀手初筛的那个谷地，她就是以类似的姿态躲避潜藏了很久，直到活生生的人们都自相残杀得寥寥无几。
她手上也非没沾过鲜血，可她就是忘不了自己被人欺负的时候，那种恐惧极了苦苦哀求却被无视，恐惧崩溃到意识涣散的感受。
那回的记忆，深刻铭在了灵魂里。
当时别人都置之不理，唯独一个制止了也是冷漠的，是药师出庐喝道:“都滚！我这里面的虫子只吃有毒的东西!”
事后他转身就有走了，冷漠的说明并不是为了救她，似只是怕噎死了他的虫子们。这一切切才教她一点点对杀楼寒凉了心。
所以她才不会做同样的事，否则她自己的心，都不会放过自己。
如当下明明自的己处境也不很好，但她还愿意顺手救下两只胆小如鼠，胆小得叫她都不喜欢了的小刺猬。
胆小就是不招人疼，因为她想摸它们鼻子都摸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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