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士忌在杯底凝结成一块琥珀色血栓,杯沿盐霜的结晶速度突然变慢,仿佛整间酒吧正沉向水族箱底部。
简绥用食指抵住杯沿旋转,吧台边缘的船锚划痕硌着掌心,那是阿沐教新人摇酒时失手留下的凹痕。
冰球在酒液中缓慢旋转,折射出的光纹让他想起街角咖啡店里那台老式唱片机,唱针划过黑胶时扬起的细小光尘。
那些金色颗粒此刻正在波本威士忌里重组,拼凑出半张模糊的侧脸轮廓。
“叮”
阿沐倒扣的雪克杯截断简绥的思绪。杯底残余液体将霓虹招牌折射成破碎的运河,水面上薄荷叶碎屑漂浮,如同未拆封的信笺,叶脉里封存着被酒精泡胀的约定。
“听说梁勰最近在到处问人。”
阿沐往雪克杯里扔进两块方冰,
“百达翡丽鹦鹉螺的表带该上哪儿修。”
冰锥戳进柠檬片的瞬间,酸涩的汁液溅到他手背结痂的伤口上。
简绥擦拭威士忌杯的动作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杯壁上凝结的水珠顺着虎口滑落,在吧台面洇开一片渐扩的圆。
他的视线落在酒柜第三层那瓶波本上,那是梁勰上次来存下的半瓶酒。
围裙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发烫。简绥背过身,沾着水汽的拇指在屏幕上划出
「百达翡丽维修」的搜索记录,又在母亲号码上方悬停。
锁屏界面亮起三天前的旧消息:
「需要原始编码。」
穿皮衣的女人直径走来,第三次用尾戒敲击台面,蛇形鳞片在铜台上刮出细小的金属屑。
“Double Wild Turkey,纯饮。”
她的声音像砂纸打磨皮革,指甲划过酒单时在波本威士忌那栏留下道油渍划痕,
“加冰,但不要冰球,要敲碎的冰锥。”
简绥的柠檬刀在果肉纤维间卡顿了半秒,这个微小迟滞让他想起梁勰上周点单时的动作,左手无名指先勾住酒单边缘,右手将酒杯推回恰到好处的角度。
而现在,女人小指上的蛇形戒指正嘶嘶吐着信子,鳞片缝隙里的威士忌酸味让简绥后槽牙泛起铁锈感。
新来的驻唱扬梓潼拨动琴弦,吉他声像冰锥划过冰面般清冷锐利。
他弹到那句
「苦心选中今天想车你回家」,
突然将音调压低,尼龙弦震颤着发出类似骨瓷茶具轻轻相碰的脆响。
简绥注视着手中那杯玛格丽特,酒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颜色,杯沿精心勾勒的岩盐雪线开始崩塌,细小的盐粒簌簌落下,在吧台上堆成微型雪崩。
“梁勰今天没来?”
扬梓潼用拨片轻挑琴弦,这个突兀的问题让简绥擦拭酒杯的手顿了顿。
他后颈的船锚纹身随着弹奏的动作若隐若现,衣领每一次晃动都让那个青黑色的图案完整显现一秒,恰好与铜台面上阿沐失手留下的船锚划痕形成诡异的镜像。
简绥注意到扬梓潼问话时并没有抬头,目光始终停留在琴弦上,像似那个问题只是某段间奏的延续。
简绥转动酒杯,冰球撞击杯壁的声响精确复刻了梁勰指尖在吧台上打拍子的节奏。不紧不慢的嗒嗒声,总在德彪西的钢琴曲放到第三小节时悄然加入,像无形的节拍器将喧嚣调成降B调。
“没有。”
简绥简短地回答,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上凝结的水珠。
扬梓潼突然扯了扯外套,内衬的领口随着动作歪斜,胸腔处隐约闪过一点金属的反光。
简绥的视线不自觉地追过去,在看清那似乎是一枚乳丨钉的瞬间,喉结微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
“嗯……可惜了”
扬梓潼拖长声调,手指随意地拨弄着琴弦,却在最关键的地方戛然而止。他抬起眼,目光越过吉他看向简绥,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
简绥突然觉得杯中的冰球变得格外沉重。他放下酒杯,转身去整理酒架,动作比平时重了几分。
玻璃瓶相撞的声响里,他听见自己心跳的频率正不受控制地向上升调,就像那杯被遗忘的玛格丽特,杯壁上的水珠一颗接一颗地滑落,在吧台上留下潮湿的痕迹。
巷口传来引擎低鸣。简绥的耳廓微动——不是那辆S580。
V8引擎转速悬在1200转,涡轮发出精密器械般的嗡鸣。那辆车总是先让灯光浸透巷口的雾气,引擎声像被棉布包裹的钟摆,带着某种难以言明的克制。
夜幕渐浓,防火梯锈蚀的孔洞在月光下如同表盘刻度。简绥数到第七个孔时摸到口袋里的铜质火机,腕表突然显示ERROR 36.7。
金属外壳残留着淡得几乎闻不到的福尔马林味,像从实验室通风系统逃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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