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遂宁依言行动。在脑机导航的帮助下，两人顺利到达白苔路。
正值凌晨，聚集众多个人修理店和小商品铺子的白苔路比二所附近的街区更安静。道路并不宽，两侧的建筑犬牙交错，非法扩建的不在少数。私接的电缆密密麻麻，从半空垂落下来，就像上吊用的绳套那样。大部分店铺的门都关着，厚重的铁皮卷闸门一点光都透不出来，只有几间杂货铺的橱窗还亮着灯，灯光被高高堆叠的各种物件啃得残缺不全。
客观来说，在宽阔的环城路上飙车已经是简遂宁驾驶技术的极限。两人换了手，岱雪把车身艰难地挤进违章建筑的缝隙，拐进一处街角。那里有一家修理店，店面略大于其他店铺，店门口也没有堆着废料和零件。金属门虚掩着，门缝有光。借着那点光，简遂宁看到店铺的名字：群山。
岱雪下了车，直接推开了群山的大门。
店内光线充足，地板看得出磨损的痕迹，然而打扫得十分干净。整间店面都是工作间的样子，四处整齐码放着各式材料和工具箱，工具箱很旧了，但看不到一点灰尘或油污。最令人惊叹的还不是与整条白苔路格格不入的整洁，而是用钉子和铁丝悬挂的，布满四面墙壁的各种刀具，在灯光的照射下寒光凛凛，对刚从暗夜中来的人眼造成极大的冲击。
刀剑如同一个个镜面，反射光的中央坐着一位老人。她目测超过六十岁，花白的头发整齐地扎在脑后；眼睛仍是炯炯有神的，全神贯注盯着手里正在打磨的一把刀。
“循风，最近睡得不好么？”
岱雪以一副老相识的派头凑过去打招呼。老人这才抬起头看到她，表情似是有点意外。
“人上年纪了，既然睡不着，就多做点事。”循风放下手里的刀，那看起来是近身武器。
“外面有辆车，你拆了改装也好卖也好，交给你了。”
“哼，到我这儿销赃？”循风斜着眼睛打量岱雪和简遂宁。
“这回不是。怎么处理你自己看，我不要一分钱。”岱雪信誓旦旦道。
循风哼了一声，出门去看车。她看到车身上的标志后抬高了声音：“你干什么了？这不是研究所的车吗？”
“小声，别人休息了。”岱雪假模假式地比划一个噤声的手势，拉她回店里，“这事说来话长，还有件事，我那锯子，拜托你再打一把。”
循风吹胡子瞪眼：“锯子怎么回事？”
岱雪摊手：“丢了。”
修理师瞪她一会儿，挥手道：“去去去，出去，把那车开到底下院子里去。”
“那锯子？”
“你不是要用折角水晶吗？我还得找！”
“好，谢谢您了！”岱雪一溜烟跑了出去。
白苔路北高南低，群山所在的街角顺着地势走向已经几乎悬吊起来，某种程度上，店名还是相当贴切的。悬吊的街角下方是交叉的另一条小路——白苔路这样带有落差的交叉路口并不罕见——那条路通向群山的后院，循风“销赃”的地方。
简遂宁绕了点路才跑进院子里。她到的时候，岱雪已经钻进车里，搜刮一切可以带走的物资药品。
“你和群山的老板很熟啊。”
“我常帮她介绍客户。”岱雪把酒精倒在耳后的伤口上，小声嘶嘶地抽气。
“她很有长辈的感觉呢。”
“准确来说，她是我妈的长辈。这话听起来总觉得不太文明……但是就是这么回事。”
“母亲的长辈不就是你的长辈吗？”
“我和循风没有血缘关系。她们两个那么说的，谁知道呢。”岱雪擦拭着耳后干涸的血污。
“说起来，锯子和折角水晶是怎么回事？”
“锯子是一把刀，因为两面都有锯齿，所以我叫它锯子。当初循风就是按我的设计改装造出了它。折角水晶是种结构很特别的天然矿物，经过弯折后，折角部分的强度比起弯折前显著提升，把这种折角作为锯齿焊在刀具表面，在施加足够力量的前提下，刀具甚至可以破坏防弹的皮肤护甲——包括你脖子上那种胶体护甲。”
栉都常见的皮肤护甲有两种，一种是膜护甲，贴合在人体表面，强度很高，无法被冷兵器破坏的同时兼有出色的防弹性能，岱雪在废楼杀死的中年人就使用了这种护甲；另一种是胶体护甲，比膜护甲厚但强度低，可以安装传感器和抵抗一般钝击，优势在于可重复装卸，看到被本该被击晕的简遂宁醒着出现，岱雪就意识到她安装了胶体护甲。
“高明的设计。”简遂宁想起了什么，“折角水晶是种算得上冷门的材料，关于它的研究相当少，你怎么想到用这个的？”
“见招拆招而已。我需要破坏皮肤护甲的方法，就去找咯。”
岱雪看着简遂宁略显不可思议的表情，道：“我也读书的。你把我当成什么，只会杀人的莽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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