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岚出院那天,何杉山晚自习请了假,陪她办了手续。
医院外,雨落如珠,已是黑天。车流不息,红绿灯闪烁跳动,喇叭声此起彼伏。
三周之后,闫岚又重新见到这座潦倒的城市,像是从幻想独居世界回到梦幻的现实;很难说哪一段经历更加似曾遥远。
但在后者里,她被沁在玫瑰的温柔乡。
那天,何杉山给闫岚带来一小束玫瑰花。
红玫瑰耀眼,像是印章一般刻在黑夜之上,衬以墨绿色的尤加利叶,包以黑色包装纸和亮晶晶的灯条。
闫岚接过花朵的那一刻,恍然已经被笼罩于玫瑰的亮色幸福,几乎能够忽略永远落不尽的雨与破败的街区,忽略即将来临的黄梅天。
何杉山帮她打着伞,用闫岚租来的轮椅推着她,闫岚抱着自己的拐杖,腿上放着从医院带回家的用品。
她们打了一辆出租车回到北阳二村,而她一直陪着她到了她家的楼下。
她帮她把轮椅收叠起来靠在一楼的墙边,扶她上了五楼,最后还给她塞了糖。
“你先走吧。”闫岚突然说道。
楼道里熟悉的潮湿让她大梦初醒。
她们站在发霉腐化的楼梯间,蜘蛛横行,唯有闫岚手里的那束玫瑰一尘不染。
她不太想看到——不太想让何杉山看到自己的表弟和姨妈;她又那么漂亮。
她不想听到他们口中提到她。
何杉山犹豫一阵。
“你走吧,让他们看见要说的,而且很晚了,你尽量赶去上晚自习吧。”
于是,何杉山点了点头,告了别。
闫岚向她最后招了招手。
深呼吸一口气,从兜里掏出钥匙,她艰难地打开了李珊珊家的门。
李树宏光着膀子躺在沙发上,电视嗡嗡地开着。
他捧着手机,正不停地回着消息,看见闫岚回来,挑了挑眉。
“哟,残疾人回来了——”
猛然,他瞥到了她手中的红玫瑰。
眼睛瞪大了,一瞬过后,他勾起嘴角,眼神玩味,笑得猥琐:
“呀,这是勾引哪家男人去了?”
闫岚一阵反胃。她又回到了这个恶心的地方。
她翻了个白眼,没有理他。只是一瘸一拐地将作业袋子和洗漱用品放到了沙发床上唯一属于她的小角落;接着,又努力走去了阳台,找了一个空桶,装满水,身体靠着洗衣机,拿着生锈的剪刀,将玫瑰剪枝,插花。
刑侦电视剧的追打声与枪弹声和窗外的雨声、车流声混合在一起,阴鸷压迫。
她也许再也不会见到这束玫瑰了。
接着,她走到墙边,从摞着的泡面里拿了一盒,绕到厨房打算泡一碗吃,结果发现,水壶里没有烧水。
她只好将烧水壶端到厨房。
忽然,李树宏突然喊了她一声:
“姐!老妈说你回来了晚饭你烧啊,她今天也回家吃饭!我们已经三个星期没吃好饭了!”
闫岚接水烧的手一抖。
她没有回应,只是先将水烧开。滞留针刚拔下,伤口传来酸疼感,淤青泛开。
“喂,腿瘸了手又没瘸!耳朵也没聋吧,听到没!”
她终究什么也没说。
厨房里弥漫着陈年油烟与廉价酱油的咸腥,闫岚右腿的石膏惨白,胫骨挪动时还传来钝痛。她手心细细密密地出了汗。
但她还是照做了。
她去冰箱里拿来一捆冻青菜,一碗炒了一半、不知道是剩了几天的肉丝,总之她闻着还没坏;以及不知道为何买的小排、快散黄了的鸡蛋和榨菜。
她想,也许李珊珊掐好了日子就等她回家给他们做饭。
她拧开了灶台上积满油污的旋钮,火苗“噗”一声窜起,映红了她的眼。她拿起油罐,颤颤巍巍地往锅里倒。
她做红烧小排时,不得不将过期的老抽加入锅中;因为已经没有新酱油了。
汤锅里的水烧开了,她的手却不慎碰到了锅沿,烫出了暗色的印子,那快皮肤火辣辣的,应该已经被烫伤。
她觉得这是她做的最糟糕的一顿饭。她心里烦躁至极。
烧糊了最好。她恶狠狠地想,一边手忙脚乱。
忽地,胫骨又开始一阵一阵地疼痛起来,她咬紧了牙关,手死死攥着锅柄。好不容易将菜全都倒如盘中,又一个没站稳,腿部撞到了后方的墙壁,差一点摔倒。霎时,钝痛钻心。
死死忍着,她尽量屏住呼吸,不因为疼痛大喊出声。
闫岚最终总算烧好了这一顿饭,但已经没有任何精力将两菜一汤全都端出去了。
“李树宏!”
她站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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