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弥谷关,祁阳河半冻未冻。尚带冰碴儿的河水缀满偏安一隅的晨光,波光粼粼一片眩目。
溪流两岸,左手边是一片挂满积雪的枯树林,右手边是峭壁悬崖。
夜里下大雪,现在雪停了,天地之间茫茫薄雾的感觉,让明珠有些忘记此刻正在逃亡生死攸关。真美。这样美的场景,让人没来由就想到杜元礼。此时此刻,杜元礼在这里就好了。
杜元礼不在也没什么,明珠想。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等以后见了杜元礼,她也要和他说起昨夜几乎要把人卷入天地的大雪,还有今天让人看一眼就眩晕的悬崖,说青青高热情况危急让她忧心不已。
她也可以学着旁的女子,抱着他的手臂,用柔弱的小嗓子甜腻腻叫他的名字,说那天真是好吓人,所幸大难不死现在一切都好。她还可以和他骑马去鹰愁涧,连带着青青也一起。
大难不死……她真的好希望他们都可以大难不死。
鹰愁涧一线天堑,需要弃马步行。
赶驴的老头把车停下,靠在一棵枯树下,卷起了庄稼人爱抽的水烟叶子。白烟燃起来,呛人的味道扑面而来。浓烈而辛辣。
赶驴的老头姓王,妻子死后已经拉了将近三十年的车,这一带的人都叫他王老三。王老三祖辈都是洛奉山上挖野药的,到他这代学艺不精。她媳妇生产那年,他把土三七认成了三七熬成药给媳妇服下,没多会儿媳妇就浑身发黄,他看见的时候已经没气了,连带着腹中胎儿一尸两命。她媳妇走的时候躺在床上张着嘴和眼睛,浑身是汗,身下的床单被屎尿血汗交缠在一起,分不清是汗还是血。都说误服土三七后腹痛无比。可妻子走的时候已经在持续的剧痛中挣扎太久,好像只是疲倦,已经没有痛觉了。王老三在那片血污里一个人坐了好几天,不吃不喝不睡觉,后来尸体都臭了,邻居帮着找来人处理后事。定制棺材的木匠迷信,说生产死的不敢埋,怕成了母子双煞,要把所有见着的人都杀光,非得把孩子剖出来。
“是个男孩,头都快出来了,要是生下来,应该有你这么大。”
王老三说这话时,只看了萧束玉一眼就眯起眼睛看朝阳,手上把卷好的烟叶递给驴车上刚刚睁开眼的萧束玉。
苗姑姑更忙了,坐在一旁除了要捂阿满的鼻子,还要捂阿满的耳朵。
萧束玉肩上贯穿的箭仍在,唇色惨得像干涸的土。车上的茅草都被他血污打湿,散发出一阵腥膻气味。
此处既无郎中、也没伤药,又听了这么个故事。萧束玉像鱼搁浅吐泡泡一样溢出苦笑,接过那玩意儿看了看,拿在鼻子下面闻了闻,嗤之以鼻:“杜元礼从哪认识你们这么多怪人!”
王老三吐了长长一串烟,没有接他的话。
“前头大概一里地,只能步行。”
明珠公主抢在苗姑姑前头从茅草车里扒拉出满面泪痕的青青。青青还是不好,时而高热、时而好转,从昨天后半夜开始,又时而说梦话、时而流眼泪,让明珠忧心如焚。
萧束玉不想拖大家后腿,挣扎着从茅草堆里往外爬。
裴征看不下去,从马上跳下来制止他。
“少废话,”萧束玉不认输,“你伤得也不轻。”
裴征一身伤口看着渗人,今天已经愈合得大差不差。他看了眼青青的方向:“我是与一个使软剑的刺客交手,对方没想杀我。”
回忆这件事让人不太愉快。那一天孤月高悬,战友们惨死的模样又开始在眼前浮现。对方的实力远高于他,若是想取他性命也不费吹灰之力。
他想不明白对方是谁、究竟出于什么目的才留他一个活口回去报信,因此更加惴惴难安。
王老三打断他的回忆:“过了鹰愁涧,前头就有驿站,可以坐船走水路。”
明珠看着萧束玉疼到龇牙咧嘴又因克制呻丨吟而满脸滚汗的姿态,难以下决心:“如果再找不到郎中,将军和青青都会有危险。”
她说这话时小小的身子缩在大大的棉袍里发抖,强摆出威严的一张小脸上,未干的泪光清涕糊了满脸。
萧束玉扶着茅车往下爬,两眼直发晕。
“这样不行的,”苗姑姑担忧地阻止他,“就算鹰愁涧走过去了,伤得这样重,无论如何也到不了南岭。”
事到如今没有办法,明珠公主无意识咬着下唇环顾四周,目光停在来时的路。
他们来的时候有一大片光秃秃的树,树杈上堆着厚厚的雪。他们从那片树林中穿过时,明珠公主有注意到,树林南边还有很大一片。
发现公主在看树林,王老三打破她的幻想:“那片桃林走不通,山在南边断了。能走的路只有鹰愁涧一条。”
“桃林?”明珠公主看得更仔细了,“你是说这里的树是桃树,春天里会开很多很多桃花的那种吗?”
王老三抽了一口烟,乐了:“杜元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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