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公主出生之前连续三年，水旱洪涝层出不穷。更不用提那年开春，京城闹时疫。起初在市井百姓里流传，后来传入朝堂宫中，京中权贵人人自危，圣上焦头烂额，做出了能想到的所有努力，人还是像鸡一样一片一片死去。秋天，时疫势头转弱，直至深冬悄然退场。
公主出生前几日，刚刚过完年，京城连下大雪，在瑞雪兆丰年的美好信念中，灾年的阴影被人抛诸脑后。
阳火震瘟疫，在这样被恐怖瘟疫折磨的上元节夜里，夜放烟花是早就定下来的事。后来市井传言所说的“圣上爱重公主，烟花是为公主出世庆贺”，荒谬不经。
但明珠也明白这传言的根据。
她是皇后所生，又在元宵佳夜万象更新的好时节，她是大昭朝有史以来唯一一位生下来就有封号的公主。
元夜花灯爆竹璀璨生辉，圣上站在顺天门上随口脱出封号“明珠”，取“掌上明珠”之意。就连她不怎么被人记得的名字宋瑛，都是宫内根据封号逢迎的。古语有言：“瑛，玉光也。”明珠玉光、如此交相辉映，正如世人想象中，大灾大难之后，必有太平盛世。而为盛世报幕的小公主，需得帝王青眼、如珠如玉、无忧无虑。
后来每年正月十五夜，圣上都会抱公主在顺天门上放烟花。
明珠小时候不记得，后来大了便很不喜欢上元夜。
下头酒香肉软，百姓游街猜谜，盛装玩乐，顺天门上高高的，风又大又冷。父皇抱着她向下看的时候，她总觉得无与伦比的恐惧。更不用提元宵前后金銮殿里长吁短叹的老头，和雪花一样的奏折。
那些人都在骂她。烟花的费用、上元节的声势浩大，没人问她愿不愿意，一股脑全算在了她头上。骂她任性恣意、怪她挥霍无度，拿她和太平高阳相提并论，似乎已幻视她正在祸国殃民。
更别提这几年多灾，南方水患、河北蝗灾。
若她真是什么恣意妄为的受宠公主，大可以多年前就跟父皇直言不喜欢，让他取消便是。去年灾年，赈灾粮都发不够，外头饿死了许多人，父皇执意烟花继续，朝廷议论纷至沓来，矛头直指她这个妖女。
今年情况好些，几月前众臣便极力反对，虽说观点仍是公主不识民间疾苦，连累圣上清名，无奈声势浩大、国库亏空严重，父皇最后还是取消了今年的烟花。
明珠那时舒了好大一口气。
明明那时舒了好大一口气的。
明珠站起来，推开他关窗的手，看向窗外。
看清了烟花燃放的位置并不是顺天门，才又松了一口气。
不是顺天门，意味着不是父皇所为。
可是，倘若不是父皇，又有什么人、出于什么目的在元夜祈京放烟花呢？
那个位置……似乎，甚至不是城内。
杜元礼垂眸扫了眼她的表情，默不作声关上了窗。阿满被他抱在怀里，不满地咕哝着央他要再看一眼。
他低头哄阿满，说让下人带他去外头接上看，转头向苗姑姑过问起明珠近日是否有好好吃药。
“侍郎又不是不知道殿下的性子，总是嫌苦就不吃。”
“这可不行。”
他只是顺嘴一问，这样一句之后就将好几个丫鬟叫到一边，询问起阿满和青青的事情。
明珠意识到刚才脱口而出又紧急咽下的那句“我的病，吃药是没有用的”有多么明智。他发问，只是因为他恪守礼法，既与她结发为夫妻，就要按着世间的规矩“关心妻子”。她若真的误会他在乎，脱□□心，想来徒增烦恼。
她坐回榻上，忽然意识到自己心里有些空落。
都说至亲至疏夫妻，她与杜元礼情况更特殊一些。他与她的姻缘全是被蕙娘娘算计，让他婚前逾越立法，害他愧悔，为全自身之道认下所有罪责与她完婚。
但蕙娘娘其实不是什么坏人，全是为了她的前途谋算。
当日情形危急，河内三月大旱，父皇听信鬼神之说，要以宗室处子生人活祭，求神明庇佑，换取大昭风调雨顺。
那时候宗室尚未婚配的女子，仅有明珠一人而已。
蕙娘娘是为了救她的命，想出这样不体面的法子。
之所以选中杜元礼也是阖宫娘娘们一同讨论，从世家子弟中轮轮筛选、精心择出的家世最为显赫、人品最为贵重、模样最为出挑之人。
用娘娘们的话说，是世上绝无仅有良配嘉偶。
只是……
“这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他也不是傻子，”明珠那时也有过怀疑，“万一他发现，变得很讨厌我呢？”
“发现了又怎样？你可是公主，模样也这样好看。在男人面前嘛，一时的不体面也没什么。夫妻之间的事，等你与杜郎成婚后，再细细与你说。”
那时候娘娘们都这么说，也由不得明珠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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